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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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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准氐人攻打张凉的用意,慕容评当机立断,不再调派他人,亲自率兵出征,目标不是夺回荆州等失地,而是借道并州直取西河!

西河郡是秦氏的大本营,如果西河有失,坞堡军心必乱。

如果一击的手,慕容评更能打开-封-锁,同苻坚联合。

届时,秦氏坞堡必定陷入危机。

至于氐人和慕容鲜卑之间的纠葛,大可解决了秦氏坞堡再说。

想通这一切,桓容终于明白,秦璟为何如此急迫的想要武车,又为何会在昨夜说出那样一番话。

“秦兄,我即刻给盐渎送信。”

事不宜迟,一旦秦氏坞堡被破,难保慕容鲜卑不会趁机南下。

去岁天灾频,杂胡又在境内作-乱,慕容鲜卑的日子并不好过。

击败秦氏这个强敌,再和氐人短暂联合,慕容评自能放开手脚南下,不求攻入建康,只在侨州劫掠一番,就能补足去岁的损失。

思及可能的后果,桓容顿觉悚然。

虽然事情还没到那一步,但他如今是幽州刺使,掌管一州之地,肩负州内百姓的安危。

不知道情况且罢,既然知道,必定要从最坏的方面考虑,提前做出防备,才能避免真的被敌所趁,落得个措手不及、兵败被抢的下场。

闻听桓容之言,秦璟正色道:“大恩不言谢,如坞堡能渡过此危,璟必兑现前番所言。”

“秦兄客气。”桓容颔,表情未见有半分轻松。

秦氏有称王的打算,总有一日会同自己刀兵相见。但他知晓轻重缓急,坐视秦氏坞堡被胡人攻破,任由北地最强的汉人政权就此消失,绝对是损人不利己,舍本逐末,傻子才会做!

桓容不急着用膳,命婢仆送上纸笔,当场写就书信一封。

信中不只提到武车,还有攻城锤和云梯。

按照和秦璟定下的契约,这些特殊的货物无需送到幽州,可直接从盐渎装船,沿水路送到彭城。

“谨慎起见,盐渎的商队只到彭城。”桓容停下笔,将写好的书信递到秦璟面前。

帮忙归帮忙,总要保证自己人的安全。

慕容评率兵出征,目标直指秦氏坞堡,以桓容目前的身份和实力,不好轻易搀和进去。

售卖武器可以“生意”为借口,如果牵连进双方的战斗,绝对是得不偿失,恐将引来一场祸事。

究其根本,自己也是麻烦缠身,在解决身后的危机之前,还是留在台面下比较安全。

“容弟的顾虑我明白。”秦璟没有强求。

桓容能帮到这个份上已是殊为不易,想要维持彼此的“友谊”,凡事就不能得寸进尺。桓容珍惜这短暂的盟友关系,他又何尝不是。

书信绑到苍鹰腿上,当日便送往盐渎。

秦璟留在刺使府等候消息,桓容外出巡视军营。

或许是为避嫌,秦璟入城之后始终呆在刺使府,极少踏出府门,这和在盐渎时完全不同。至于是否会在暗地打探,那就不得而知。

但有贾秉和钟琳联手,即便能被探出一二,也不会关乎核心,完全不用过分担忧。反而能趁机亮一亮肌肉,向对方展示一番实力。

针对秦璟的态度,桓容愈清醒的意识到,随着自身实力的增长,双方的关系日趋变化,就像拉紧的绳子,两端不断用力,终有断开一日。

而绳索断开之日,就将是“友谊”结束之时。

“起风了。”

推开车门,桓容望向天空。

万里无云,艳阳高照,他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就在这时,一只圆滚滚的鹁鸽自东飞来,准确找到桓容所在的车驾,扑扇着翅膀落到车顶。

咕咕声中,鹁鸽离开车顶,飞到车门前。灰黑色的小脑袋转了转,迈步走向桓容,样子格外喜人。

驭车的钱实伸手来抓,鹁鸽一声鸣叫,凶狠的回头啄去。幸亏钱实躲得快,否则必会被啄下一块肉来。

桓容看得稀奇。

这是鸽子?印象中的小鲜肉?

莫非晋朝的鸽子品种不同,不吃素改吃肉?

钱实又要再抓,鹁鸽愈凶狠,这次一啄命中,在他手背上留下一条血痕。

眼见鹁鸽振动双翼飞向桓容,钱实忙道:“使君小心!”

不想鹁鸽飞到桓容怀里,蹭蹭熏染了暖香的衣袖,样子十分温顺,哪里还有之前的凶狠。

钱实愕然,满脸不可置信。

桓容一样吃惊,试着探出手,鹁鸽一动不动,乖巧得让人不敢相信。

“使君……”

“无碍。”桓容示意钱实继续赶车,双手将鹁鸽捧起,看到系在鸽腿上的绢布,不禁挑高眉尾。

顺手将绢布解开,展开粗略一看,神情变得莫名。

绢布上有数行字迹,均是用大篆书写。

桓容庆幸自己曾经下过一番苦功,否则一个字都看不懂。

“你是阿姨养的?”看过两行,桓容俯视鹁鸽,后者正扑腾上他的肩头,蓬松胸羽,侧着小脑袋各种蹭。

继续向下看,桓容的表情愈精彩。

“都城有传言,帝奕有痿疾,不能御-女,常召嬖幸朱灵宝等参侍内寝。朱等趁机与美人田氏、孟氏-苟-且,私-生三男。

帝不以为忤,反矫称亲子,欲建其一为太子,混淆皇室血脉,潜移皇基。此行将乱国本,必招致大祸。”

翻译过来,就是说司马奕有疾,生不出孩子,假称嬖人和宫妾-私-通之子为亲子,欲立其为太子。这样的行为简直胡闹,是晋人就不能忍!

看过通篇内容,桓容很是无语。

南康公主曾对他说过,宫中的三个皇子恐非司马氏血脉。但为晋室的面子,这事必须要捂住,不能对外人言。

这般大咧咧的揭开,就算想捂都捂不住。

建康士族有一个算一个,谁也别想再继续装傻,都必须摆明态度。

“这主意够毒,究竟是谁出的?”

桓容嘴里念着,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历史上,桓大司马的确是以这个借口废帝,但也有所顾忌,只在小范围流传,并未如此大肆宣扬。如今这般行事,绝对是要将晋室逼到墙角。

事情到最后,甭管司马奕怎么做,能不能证明三个皇子是他亲生,晋室都将名声扫地,沦落成一个笑话。

无论是参照历史的展,还是依照目前的状况,司马奕都得退位。亲娘特地从建康送信,肯定是为提醒他,渣爹怕要在近期动手,他最好加倍小心。

桓容又看一遍绢布上的内容,觉得身在建康的亲娘更加危险。

历史上,司马奕被废,渣爹推举琅琊王上位,中间和建康士族达成妥协,双方并没有动武。

如今情况不同,褚太后明摆着支持琅琊王世子,难保渣爹不会突然间脑抽。

想到这里,桓容愈感到忧心。

“钱实。”

“仆在。”

“待到军营之后,你立即点齐五十私兵,持我手令前往建康,护卫我母安全。如遇心怀叵测之人,无需留情,可当场斩杀!”

“诺!”

桓容靠向车壁,并未写成回信,而是取下系在玉佩上的金线,环过鹁鸽的右腿,打了个活结。确保金线不会松脱,方才抚过鹁鸽的背羽,将其放飞。

目送鹁鸽飞远,桓容抿了抿嘴唇,希望阿母能明白他的意思。

至于为何不写回信……

能看懂大篆却写得不好,这个原因他会说吗?绝对不会!

建康

司马奕斜靠在榻上,衣袍敞开,鬓散乱,全身都是酒气。

嬖人和宫妾畏缩着不敢上前,宦者和宫婢更是噤若寒蝉,小心的跪在墙边,连大气都不敢出。

“朕有痿疾,不能-御-女?好,当真是好,妙,这借口真妙,哈哈哈……”

司马奕一边笑一边捶着矮榻,声音沙哑,仿佛夜枭嘶鸣,磨得人耳鼓生疼。

“桓温,郗超,王坦之,谢安,王彪之……还有谁?都是名臣名士,国之栋梁!朕算什么?在他们眼中,朕算什么?!”

长袖猛然扫过,酒盏倾倒,司马奕状似疯狂,赤红着双眼扫过众人,大叫道:“下去,都给朕滚下去!”

众人如蒙大赦一般,以最快的速度退出内殿。

“阿冉。”

“仆在。”一名宦者留在最后,听到司马奕出声,立即伏跪在地。

“取竹简来,朕要立诏。”司马奕坐起身,笑容变得诡异,“朕要送太后和诸位贤臣一个大礼!”

觑一眼司马奕奇怪的表情,宦者顿觉头皮麻。不敢稍作迟疑,立即奉上竹简,欲要动手磨墨,却听司马奕道:“取刻刀!”

这样一份重要的诏书,自然要刻在竹简之上。

司马奕铺开竹简,手执刻刀,命宦者移来三足灯照亮。

稍显昏暗的内殿中,瘦削的身影映在墙上,随火光摇曳不断拉长,伴着沙哑的笑声和刀锋划过竹简的钝响,现出几分古怪和诡谲。

宦者移来烛火,不小心扫过竹简,仅仅只是一眼,立刻苍白着脸低下头,浑身被汗水溻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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