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成了这个大学里的人这些日子谈论的中心话题。
里兹的房间被弄得很乱。因此,有的人说是强盗干的,也有的说弄乱现场是罪犯的伪装。
隔了很长时间,江上又见到了罗亘。那是案件发生的两个月以后,在大学附设研究所召开的研究成果发表会上。
该研究所照例每年开一次会,要让研究员发表一年里所取得的研究成果。在这钟会上,往往会出现能获得国际学术奖的论文,所以报界对此很重视,会场上设有记者专席。各界的权威也应邀参加。学生与教师,除了特殊情况以外,一般都出席。
江上到美国还不到一年,因此没有什么论文要发表。即使如此,他还是每天去旁听。
因为参加会的人里有日本同胞,能有机会跟他们讲讲日语,对江上来说也是一种愉快的事。
会开始的第二天下午,在历史组,罗亘发表了题为《关于拿破仑死因的新探讨》的论文。
罗亘登上讲台时,场内响起了一阵轻轻的嘈杂声。江上发现,因为自己登台引起全场的关注,罗亘感到有些难为情。他可能意识到,大家感兴趣的是传说中的中心人物,而不是自己将要发表的论文。
然而,时间不长,罗亘用自己的论说,成功地把人们吸引住了,他用从拉斯卡斯所写的《圣赫勒拿的回忆》、贝特朗元帅和蒙托隆将军的手记,古尔戈将军的书信,安通·马尔基的医疗日记等著作和文件中精心摘录下来的材料,证明拿破仑的确是被毒害而死的,他象一个手法高妙的整形外科医生,用散见于各处的片言只语组合成一个在孤独与失意中被毒害的这位英雄人物的形象,给听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事实正是如此,罗亘的研究工作做得极为精细。为了写出这篇论文,除了历史专业,他还学习了不少医学和毒物学等知识。
他引用了拿破仑的临床记录,推理出拿破仑的病变,是由砒霜所引起的。
比如说,拿破仑患的是肝病,却不断地向医生诉说头痛,手指和脚趾痛,这都是砒霜中毒的症状。还有,流放以前,他的胃是非常健康的,而且很喜欢吃内食。而记录上说,流放到圣赫勒拿岛后,由于岛上气候不正常和食物的原因,胃渐渐地变弱了,死前半年开始就不爱吃肉。这显然是砒霜中毒特有的脂肪变性的缘故。
罗亘抑扬顿挫地讲述,会场上的人象梦游症患者不断点头对罗亘的论断表示赞许,对他所进行的抨击表示同意。
“如上所述,拿破仑正是被英国人毒死的。奸诈而卑鄙的英国人害怕拿破仑东山再起,砍断了他的翅膀还不够,最后连他的生命都夺走了。他们用那沾满鲜血的手擦了擦嘴,却说什么拿破仑是病死的。他们就是用这种手段欺骗了全世界人,瞒住了历史学家。”他的讲演结束时,会上出现了一种异乎寻常的紧张气氛。p大学英国人相当多,这天到会就不少。
虽然讲的是一百四十年前发生的事情,但是现在,罗亘是当众谴责英国,不难预料,仅从面子说,也会有人要对罗亘进行反击的。
“有提问题的没有?”
罗亘环视了一下会场,果然有几个人举了手。罗亘看了一下,就点了其中一个人的名,“梅森先生,请吧!”梅森从座位上站起来,大步走上讲台,把罗亘推到一边,站在麦克风前说,“刚才罗亘博士的讲话,是一篇极为有趣的虚构小说。”梅森无视脸露怒色的罗亘,十分沉静地提出了质问。
这不是提问题的口气,而是像老师在教训无知的学生。
他说:“拿破仑说自己胃胀、发闷,身体内象有个滑铁卢的那种感觉,以及呕吐物中有食物残渣和少量吐血等,都是幽门处癌症的典型特征。另外,挑剔食物是由于癌症使胃液中的盐酸和胃朊酶减少,乳酸增加所引起的。”梅森以责备的口气说:“这是医学常识。拿破仑是患胃癌而死的。从现代医学常识看,这是不可动摇的事实。同时,拿破仑的父亲夏尔——”他特别在夏尔两个字上加强了讽刺语调,“一七八五年,死于同样的胃癌的历史事实,也可以证明。癌症有遗传性,这一点已被病例统计学所承认。罗亘博士连这种起码的医学知识都没有,实在使我感到遗憾。”可以想像得到梅森的讽刺和嘲笑,气得罗亘脸色都变了。他一把夺回麦克风,准备反击,但主持会的肯特博士,把他止住了。
“时间到了。提问到此结束。罗亘和梅森两位博士今天没能进行完的争论,请他们在即将出版的小册子上继续吧。”梅森从容不迫地回到自已的座位上。
他冷静地用医学知识证明的态度,不仅给江上,也给其他到会人留下了好印象。如果把罗亘比作怒吼的牛,那么梅森就像是轻轻闪过猛扑过来的吼牛的斗牛士。
论文发表会结束后没几天,江上从肯特那里得到了罗亘失踪的消息。那一天肯特到罗亘的公寓去取论文的原稿,罗亘没在家。第二天又去,他还是不在家。向看门老头一打听,说罗亘几天前就拿着旅行包走了,也没说上哪儿去。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由于那次讲演?”江上问。
“不会吧!”肯特说,“如果那样的话,他一定会给人留个话。”江上懂得了肯特的意思。肯特可能是把罗亘的失踪与里兹的死联系在一起了。因为里兹没有遗族,梅的遗产将要成为罗亘的了。这次虽然没找到他与里兹的有什么相干的证据,但是,罗亘肯定会意识到,自己已经面临着危险的深渊,因此,就想从这种处境中脱出身来。
“我们当然不能乱猜疑。可是这要是让地方司法官知道了,罗亘的处境可就更因难了。”肯特说着皱了皱眉头。
然而肯特的担心是多余的。这天晚上,当江上和往常一样在街上的食堂吃完饭回到公寓时,看到在自己房门口站着一个人,上前一看就是罗亘。
“唷,这不是罗亘博士吗!”江上看了一下周围,对他说:“你到什么地方去了?肯特搏士还为此挺不放心呢。”
“我旅行去了,到了一趟纽约。刚回来。”江上想,去纽约用不着这么长的时间啊,但没有说出来。他把罗亘请进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