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关保非常高兴,决定叫这马儿为“小野”,兄弟几个啧啧称赞一番,回帐篷前吃晚饭。
第三天,他们骑着驯服的马儿去套另一匹马,这过程就简单了许多,一天下来,七人都有了第二匹马,梁关保这次选了匹稍微高大些的,棕色的,就起名“小棕”。
他们各自牵着两匹马去马场,那里已经聚集了四十多个小队,只是早来的也没有什么好招待,居然被安排一人一间马厩,所有人被告知,白天跟着奥尔格勒和他的那些手下练习马上骑射厮杀,晚上就跟自己的两马一起在马厩里休息,定时起来喂马料——马料由马场提供。
虽然大家都感觉不可思议,但没有人提出异议。到第四天,所有准血狼队员都在马厩中安了身。而没过两天,所有人都明白了与马同厩的目的——战马与人的感情日深,配合起来越来越有默契。
二十天之后,所有人都被迫成了马术高手,下马走路都成罗圈腿了,但这明显还不够,奥尔格勒跟他那些手下带着队员们翻山越岭,到山林、沼泽、草原、荒漠等各种环境中实地训练,经历了夜战、林战、雾战、火战、枪战——马儿最怕火跟巨响,即便蒙上眼、塞住耳,开始时一样惊恐暴跳,状况频出,所有队员在训练中或多或少都受过伤,但没有一个人退却,因为每个人都记得冷面封教练的那句话:“平时不流血汗,战时有死无生!”
忍受所有痛苦磨难,不就是为了保住性命,给家人最安逸的生活吗?为了这个目标,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也只有在马上,他们才发现裤子的好处,没有那上衣下摆的羁绊,他们在马上非常自在,双腿有软甲护着,可以毫无顾忌……
第三个月的训练结束,即便是在六月中旬酷热之中,每个人仍都像是一把即将出鞘的战刀,沉默森冷,足以令人不寒而栗。
“狼性凶残,但绝不会时时刻刻杀气四溢。这一个月,你们要学会隐藏杀气!”封教练说这些话时,除了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浑身上下倒绝没有半点杀气。
第四个月居然是学写字——最常用字一千个、学“表演”——扮演三教九流各色人等,除了这些,就是每天的常规任务:马战,劈刀,练刀。此外,他们学到的一样最重要的东西是“敢于怀疑”,血狼小队在行动时要绝对服从狼头的安排,但行动之前,可以各抒己见,绝不能只会听命行事!
这一个月,过得相当轻松有趣——当然,这是对写字、表演都相当顺利的人而言,另外一部分人就觉得非常痛苦——比之前三个月加一起都痛苦。
隐忍一切情绪原就比施行雷霆手段要艰难得多。
不管轻松还是痛苦,反正一个月三十天就这样过去了,绝大多数人真的可以扮商像商、装农是农。
最后两个月是“实战期”——实地与敌作战期,所有人将出黑山,奔赴东胜卫,和鞑子正面交战。
别说梁关保他们这些少年人跃跃欲试,连呼延忘屈他们几个都觉着心潮澎湃的,这四个月以来的一切,让他们都觉着自己是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所有人、事、物都让他们觉着新鲜奇特,终于有机会上沙场去验证自己所经历的这一切,想想都激动啊!
“听说这一次无命将军也会在东胜卫出现,”呼延虎心里憋着股劲,很想在沙场上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再世狄青”的战斗力,“这次要并肩作战了?”
呼延忘屈嘴角泛起笑容,有些莫测高深的样子:“他是血狼军的开创者,这次应该是来给咱们做示范的。”
“那就要好好见识一下了!”呼延忘疑的口气明显透露他也有所不甘心。
飞弩笑笑:“左老夫子传来消息说家人都很好,咱们总算可以一展所长了。”他这段时间试制出了一种新型弩,可以五箭齐射,而且五箭劲道相差甚微,之前试射很成功,不知道正式对敌效果会怎样,真的很期待啊!
金汤一向寡言少语,只是抚摸着马鬃沉思;一向嘴上没有把门的的油老鼠却也出人意料的沉默不语,倒还真让人奇怪。
呼延忘屈看看这四个月来变化不小的弟兄们,嘴角再次显露那有些莫测高深的笑容。
如呼延忘屈之前所料,他们出黑山所走的绝不是之前进山的路,这出山的路相当宽敞,也非常隐蔽,如果不是有向导,外人真的很难想象这山里居然会有这样一条顺畅的路。这些绝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一旦被别有用心的人觊觎,可就危险了!
“我们经营这里已有十年,绝不容许任何人破坏!”面对呼延忘屈的担忧,伍镇长曾这样跟他说,呼延忘屈相信,自己的担忧之前伍镇长他们也有,想必他们早就有了应对之策吧!
呼延忘屈对经营这一切的幕后势力越来越有兴趣了……
大同盆地位于山西北部的管涔山、恒山与蒙古高原南侧之间,盆地北面山地有个明显的低口,为塞北马背上的民族涌入提供了一个便捷的通道;而桑干河源自管涔山,经大同盆地,流入河北,塞外铁骑一旦进入大同盆地,就可沿桑干河河谷低地向东长驱直入河北,径叩居庸关,还可由飞狐口越过太行山,迂回到幽、蓟西南。
别的不说,五代时的石敬塘把幽云十六州出卖给了契丹,大同盆地为契丹所占,以致后来的北宋只得以太原为边塞重镇,经营雁门险要。
辽和金曾先后入据幽燕,以幽州为南京,而以大同为西京。后来蒙古攻金,最先攻下的就是西京大同府,以此为根据地尽收山北诸州,逼得金不得不南迁汴京。
本朝初年,为了防御塞北的蒙古残余势力,太祖以其子朱桂为代王,镇守大同。成祖迁都北京以后,大同更成京师肩背之地。当年也先所率瓦剌军就是由大同盆地涌入,再沿桑干河谷东进,在土木堡击败明军主力,俘虏了英宗,之后又挟持英宗自紫荆关入,围攻北京。自那以后,朝廷不得不大力经营“九边”,以大同、宣府与蓟镇东西夹辅,拱卫京师。
无铭陪同左狐狸率领沙婆岭的老弱妇孺跟着商队进大同城,马腾显带着百多血狼军士在后面护着,瞧守城门的军士那如临大敌的样,恐怕最近蒙古人没少来侵扰。
“传言大同美女如云,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左狐狸的眼神一路上都在路人身上,这时从车上转头对无铭笑眯眯地说道——他其实一向不在意女色,但这时候那表情实在有够猥琐。
无铭却丝毫不以为意,笑笑,说:“传言不虚,名副其实啊!”
大同一向有“皇后之乡”的美誉,单以史书记载的论,这里就先后出过北魏、北齐、东魏、北周、隋、后晋、后唐、后汉、北宋、契丹等朝的二十五位皇后、九位皇妃。无铭还知道,当朝成化帝的孙子、将来的正德皇帝“游龙戏凤”所纳的妃子李凤姐,也是大同人。
左狐狸捻着颌下稀稀拉拉的胡须,目光扫视路人,笑容依旧很猥琐:“这里的人怎么会都如此俊美呢?真让人乐不思蜀啊!”
这个么?无铭再次笑笑,原因应该很多吧!
这里地处边塞重镇、交通要冲,是多民族聚居地,各民族互相通婚,使得大同人有不少是混血儿;大同作为一些少数民族政权的国都为时将近百年,先后在这里作威作福的几个皇帝曾把北方各地的美女大量征调来满足个人私欲,美女的后代自然不会差;还有一个原因是,北魏孝文帝迁都洛阳时,很多大臣本不愿意前往,只是不敢违逆朝廷旨谕,勉强而去,迁居洛阳后又受不了夏季酷热,就奏请孝文帝恩准“夏回冬去”——天热时回大同,天凉时去洛阳,史称这些人为“雁臣”。据说,当时很多宫女也随着“雁臣”一起“夏回冬去”。后来,“雁臣”们又认为年年路途奔波太麻烦,索性称病不朝。孝文帝知道这些人好逸恶劳,成不了大事,便恩准归田,宫女们大多配给这一带的边防将士。英雄配美人,繁衍的后代当然漂亮。
“身处美女之乡,将军又备受尊敬,但竟然至今未娶亲,实在让人匪夷所思啊!”左狐狸看着守城门的军士一脸敬仰之色向无铭招呼,不少路人也都冲着无铭点头微笑,其中不乏容貌靓丽的女子,他不由脸露遗憾之色,“莫非将军至今未有看得上眼的?”
这个男人怎么也这么八卦!
无铭虽然微笑不语,心里却明白这左狐狸绝对不是八卦男,他对自己还是疑虑难消啊!想想也是的,这个朝代把老百姓划分为军户、民户、匠户、灶户等种类,军户世代承担兵役。根据大明律,十六岁的男子就是成丁,就得开始服役,要到六十岁才能免役,所以许多军户会在成丁之前或成丁之后立即成亲,抓紧时间完成传种接代的大事。小葛他们可都是孩子他爹了,而自己十六岁从军以来,已经六年,孤身在此,没有亲人,也至今未娶妻,说起来实在是让人奇怪。要让人家数百弟兄拖家带口跟自己这个孤家寡人冒险,实在不得不谨慎从事啊!只是眼前,却没有办法直接消除对方的疑虑,虽然有最简单的法子,但终身大事,岂能草草了事啊!
“将军,督帅在府中呢。”早一步进城的小高来到无铭面前,街上人多,无铭早就下了马,小高也就下马牵着跟在无铭身后。
“出事了?”无铭很敏锐的感觉出了小高的迟疑,低声问。
小高“嗯”了一声,低声说:“咱们卫所丢了一批军械,那个张善正催着督帅要治将军的管理不善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