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阳城内已经没有粮食了,至少五十万人没有吃喝。城外,安彦雄已经疯了,十二万大军猛攻贵阳,贵阳陷落……危在旦夕!”
王三善闭上了眼睛。所有人面面相觑,都明白了王三善此刻心中糟糕的感情。
他身为天子任命的一省巡抚,加都察院宪官,此次千里南下。训练兵马,军中枯燥了无乐趣。为的是什么?
还不是青史留名,建功立业。也不枉这人生一遭,更能用这平叛大功,来证明他自己!
证明他不负皇恩,也证明他绝不是陆家一条狗!
他是天子的臣子,是百姓膏粱奉养的士大夫!而不是一家之家奴!
他王三善,可以因为政见相近或者说国家大事而服从陆慷的命令。但绝不会毫无原则地靠向陆家,成为了陆家的家臣!
哪怕他身上陆家的印记深到无可磨灭,但王三善是有原则有主见的帝国高级官员。绝不是为了权势美人而蝇营狗苟的官场小人!
故而,为了帝国大业。王三善费尽心思想要平叛,第一步更是处心积虑想要解围贵阳。
为此,他得罪了不知多少地方官员,和后方争论了不知多少次得了如此军需,得了如此干将,得了如此愿意牺牲可以勇战的士兵!
甚至,连他最大靠山陆慷的亲子,陆家势力的继承人都得罪了。
但怎生,西南局面如此糜烂?
他不敢相信,若是贵阳被攻破后,城内五十万人将遭遇怎样的惨状。他也无法想象,贵阳陷落后,陆禅这些他得罪狠了的人会怎样收拾他!
只是,他一人之死不要紧。
怕的,就是因为他下台后,整个西南局势再次糜烂,无可救药!
王三善不知想了多少,良久,这才回过神来,对身边诸位文武将官道:“我留五百人守护铜仁以及伤病员,其余将官,随我即刻奔赴贵阳!”
王超凝眉:“军门,如此一来。军粮后勤当如何办?”
王三善想也不想,道:“将那些还没死的地方官员全部召集起来,临时让本地士绅负责政务。让他们给我拼尽一切办法,补给军粮!”
“现在,全军都有!”
“喝!”诸将听此,齐齐抬头挺胸,不自觉见排好了阵列。
王三善一挥手:“全军向贵阳进发!”
贵阳城。
安彦雄的目光依旧平静,似乎平静得里面一点东西也没有。他只是这么呆呆地着远方,着血染殷红的贵阳城。
就是这么一座城池,他在下面抛尸数千,轻重伤万数,却依旧打不下来!
而城内,兵马根本没有破万。不是城内没人,而是城内根本没有多余的粮食可以筹措!
战争依旧在继续,白天呼喊声如雷的彝兵也渐渐低了下来。他们依旧在长官的催促之下奋力向上冲锋,却没了那股子锐气。
任谁在攻打这么一座城池三个月还没打下,只怕也会气馁。
眼睁睁着一个个勇士死在自己眼前,却依旧没有达成目的。耗费了巨额资源,将整个水西安家千年储蓄消耗大半,却依旧未能攻破。这股子沮丧感萦绕着整个叛军营帐。
安彦雄依旧在指挥着兵马疯狂地想着进攻。
他的亲卫队已经拍了出去充当军法队,任何敢于后退的士兵全数斩杀,一个不落。
“冲过去,突破了!”
“我们占领了一段城墙,增兵,迅速增兵冲过去!”
安彦雄冲出了营帐,他分明见,城头上欢呼声响起。
这是北城西方一段城墙被彝兵突破的欢呼声!
“杀过去!”安彦雄再也忍不住大喝一声。
主帅发话,顿时又有三个千人队朝着这个突破的方向增援了过去。
城墙上的压力徒然大了起来。
尤其是柔远门下高达所在的这一段城墙,更是压力倍增。
无数个彝兵涌上城头,稀缺的檑木已经大量调集了过来,滚石更是接连不断地朝着城头下砸去。
可一个个接上来的云梯好似无穷无尽一样,尽管滚落城下摔死惨叫的彝兵从来没有缺过。可上城头的叛贼,却是越来愈多。
尤其是在西方丁戍段城墙被突破后,城下的叛贼更是疯狂地涌了上来。他们士气大涨!
在接连不断的猛攻下,汉兵的韧劲终究有被用光的时候。
丁戍段终究还是被崩裂了,在无数涌上来的彝兵突进下,缺口打开,涌上越来越多的叛贼。
而城内的援军却无力将凶猛涌入的叛贼扑灭,只能任由裂口越来越大。
高达所在的这段城墙压力越发大了,一队队叛贼涌了上来。
“王曲,躲避!”高达大声喊着。
但这个单薄的汉家男儿还是在四名彝兵的齐齐围攻下,后背出了数个雪洞。听了高达唤他,王曲微微牛头回望,惨笑一声,竟是怒吼一声后,一把拖着四名彝兵飞下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