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氏来京有两件事,儿子的学业,女儿的婚事。现在儿子这边没问题了,女儿的婚事,想想京城与苏州相隔这么远,女儿真嫁过来恐怕轻易回不了娘家,便决定在苏州附近给女儿挑选良婿,是以早早向老太太提出告辞。
出来这么久,家里很多事都让她记挂。
老太太再三挽留,见童氏去意已决,晚上设宴相送。
“我去洗手,三妹妹要一起去吗?”宴席进行到一半,林初霞有些忐忑地看向傅容。
傅容看看她,笑道:“好啊。”
两人一起离席。
此时已是月中,明月高悬,洒下一片皎皎清辉,就算走廊里没有挂着灯笼,也能看清。
“你们在这儿等等,我跟三妹妹说几句话。”眼看走廊快要到头了,林初霞回头吩咐两个丫鬟。
兰香询问地看向傅容,见傅容肯,停住了脚步。
林初霞示意傅容随她往前面走了几步,靠近走廊一侧栏杆而站,看着傅容,欲言又止。
傅容隐约猜到她的心事,却不好说破,夸起侯府的夜景来。
“三妹妹,最近我没去找你玩,你没有生气吧?”林初霞忽然小声问。
傅容惊讶道:“没有啊,姐姐事情多,我怎么会怪你?”
她语气自然,林初霞却是不信的,母亲那种态度,二房怎么会察觉不到?既然彼此心知肚明,林初霞也不犹豫了,望着天边明月,幽幽开口:“三妹妹,明天我就要回苏州了,这一去,不知还会不会再来京城,也不知是否有缘再见三妹妹。现在我有一句话想问你,还请三妹妹如实相告,也好让我走得安心。”
转过头,恳求地看傅容眼睛。
又是个多情的姑娘,傅容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就想不通,为什么有人会因为短短几面就轻易动情呢?譬如姐姐,同梁通见了几次就把心交出去了,林初霞更是,似乎都没跟自家哥哥说过话吧?她就不行,看安王那么顺眼,跟了徐晋后也没有再惦记他。
“姐姐问吧,我知无不言。”
林初霞眼里露出感激,攥了攥帕子,别开眼道:“我,你哥哥可曾主动问起过我?”
傅容大为震惊,她猜测林初霞是为了哥哥找她,却没想到她如此直白。
林初霞没有看她,仿佛料到傅容会吃惊,只望着远处夜色,声音幽幽:“以前读《诗经》,最喜欢‘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这句,实则不解其意。说来让三妹妹笑话,遇见你哥哥,我才明白其中滋味儿。”
自嘲般,林初霞低头笑了,握住傅容的手,目光平静了下来:“我相信三妹妹不是嘴碎的人,问这个,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求一个安心吧,免得自己胡乱猜测,回家也不安生。”
她如此诚恳,又是柔婉的好姑娘,傅容忙道:“姐姐放心,今晚谈话只有你我知晓,至于我那哥哥,自小嗜武成痴,对儿女情长毫不上心,所以……”
“我懂了。”林初霞笑着打断傅容的话,“多谢三妹妹解了我的心结。”
其实她早就猜到了答案,傅宸从没有多看她一眼,又怎会喜欢她?
“走吧,再不回去她们要担心了。”轻轻说了一句,林初霞抬脚往前走。
傅容定定地望着她背影。林初霞明显瘦了些,纤纤弱弱的,像夜里盛开的花,因风凉而萧索。
次日早上,傅容跟在母亲身边一起去送童氏母女。林初霞穿了一身桃红色的妆花褙子,笑着朝她们一一告别,目光碰上傅容的,她柔柔一笑,大方从容,仿佛昨夜走廊下的短暂对话只是傅容的一场梦。
看着马车远去,傅容难免心生惋惜。
但她这种淡淡的怅然情绪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下午傅宸回来时,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母亲,刚刚我听大哥说,陕西巡抚贪污军饷五万两之多,又草菅人命,强抢商家女为妾,皇上大怒,一气之下将他的巡抚之职撤了,本想杀了的,念其曾经有功于朝廷,只削官不要命,全家押送辽北充军。”
“真的?”乔氏喜出望外,差点拍手称好,“恶人有恶报,罪有应得啊。”齐家在信都养尊处优惯了,如今一招配边关,宛如从天上落到地底下,他们能受得了?受不了也跟她没关系,齐家人这一走,便再也没法折腾阴谋诡计害她的女儿,过几天她可以安安心心领着女儿回家了。
乔氏回头看女儿。
傅容又惊又喜,还有点担心。
上次在信都时,徐晋说会帮她教训齐策,这次齐家遭殃多半是他的手段了,如此一件大礼,徐晋晚上会不会又过来邀功占便宜?
傅容不想纵着他这个毛病,亲一亲就起反应,上次他那双爪子就想放肆了,是她坚持不肯他才打住。但同样的招数使多了,渐渐就会不管用,如此下去,先是亲再是摸,徐晋只会越得寸进尺。
她得想个办法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