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旅店的老板来说,他这辈子未曾遇到过这样慷慨的客人——之前没有,大概之后也不会有了。
事实上,除了慷慨,他还有很多老板所不能——他只是个开破旧旅馆的,识字又不多,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不能形容的特质,不管怎么说,他觉得面前这个年轻人大概算是那种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好人。
但是他也没有忘记,这个“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好人”,身边带着一群看着不怎么——不能说是坏人,但是至少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的家伙。
管他呢。给钱就行。
这样想着他拎起油灯带着脱掉了身上湿乎乎的,沉重的雨袍的年轻人往楼上走去,“您需要吃点什么吗?”他咳嗽了一声小心翼翼的问道。
“哦,不需要,我并没有感到饥饿。”莱茵和善的摇了摇头。
事实上他们的小队自备着一种只有贵族才买得起的干粮,只需要一袋就能满足将近半年的路程补给,味道也还算过的去,要是换做其他人有了这样方便的干粮一般也不太愿意去吃乡下旅馆里不加盐的煮菜。只是莱茵并没有他的兄弟姐妹们那么挑嘴——他的小弟弟甚至不愿意碰这些干粮。
玫瑰七王子法纳斯觉得这种干粮带着一种讨人厌的肉腥味。
听到尊贵的客人的拒绝,旅店老板识时务的闭上了嘴,然后他推开了唯一还剩下床位的房间门,房间里面弥漫着一股用动物油脂做成的油灯才会有的臭味,卡莉法把自己蜷缩在床上,被子潮乎乎的还带着一股怪味,然而龙瞳的女孩对此司空见惯,毫不在意的缩在这让她自己都粘上怪味道的被窝里呼呼大睡。
修达抽了抽鼻子,然后皱起了眉头——这个坊间对于嗅觉灵敏的龙族来说实在是有些折磨,然而他也不能就这么光着身子跑到大街上去睡觉。
但是在这一股简直像是折磨一样的味道中,他闻到了陌生人的血肉味道——要他来评价一下的话,那就是血管里都流淌着香味。
这让他不爽的打了个喷嚏。
虽然在那之前他已经听到的来自这个人的脚步声。
“很抱歉,吵到你了吗?”莱茵被这一声喷嚏声吸引了注意力,他一直是个好脾气的人,所在旅馆老板打开门之后,他礼貌的关上了门,却被这声听上去像是故意的喷嚏给吓了一跳。在这种小旅馆里经常会遇到一些穷佣兵,有的时候他们同强盗没有什么两样,这一点莱茵也是知道的。
但是他同样知道的事情就是,这些穷佣兵的身手并没有那么好就是了。
他对自己的身手还是有些自信的。
“哦。没什么。”修达打了个哈欠爬起来点亮了手边的油灯,他把脸转向把被子拉过头顶的卡莉法的床位,“我本来就不太容易睡着。”
但是这里有个更加不太容易睡着的家伙把脸蒙在那带着奇怪味道的被子里。一般来说光是门被打开这样的声音就足够让这个丫头从那本来就不太深的睡眠中跳起来了,然而她毫无动作。
好吧,修达这样想到,也许是因为自己在的关系让她能多少放松一点但是长年累月的习惯不是这么容易改变的,至少过去跟她相处的一段时间她就一直处在这种绷紧了的牛筋一样的状态,稍微弹一下就立刻做出反应。
这对她来说,到现在还没醒实在是太奇怪了。他这样想着压低了嗓音:“哦,吵到我没有关系,不要吵到我的同伴了,他的脾气可没有我这么好。”修达特地用了男性的“他”,这个有着一只龙眼睛的丫头可不太喜欢不认识的人把她当成“丫头”。
他这样说着摊开了手,莱茵点了点头,坐到了空着的那个床位上,借助油灯昏暗的灯光,他现虽然面前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年轻人闭着眼睛,脸却准确无误转向自己这边。
也许他是个瞎子,只是听觉比较灵敏——他也许是个吟游诗人。看到他放在床边上的黎琴的时候莱茵这样想到,“很抱歉深夜打扰。”他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他干脆利落的握着他手上的剑翻上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