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很显然的,她们两个的身份已经是呼之欲出了!
想明白这一节,李曦顿时把目光全都放到了那位应该是名叫柳婠儿的小姐身上。
她上身穿了件月白色薄罗衫子,外罩青玉色半袖,下身则是一条浅黄色长罗裙,腰间佩玉,发髻着钗,整个人往那里一站,气质高贵,身姿婀娜,直是说不出的娉婷秀美。
此时刚从烟火熏天的厨房里钻出来,她的脸蛋儿上沾了斑斑点点的草木灰,简直小花猫一般,但是那双眸子清凉如水,亮若点漆,更兼五官秀美,神情娇憨,十五六岁的女孩子,正是千娇百媚的光景,此时看去当真是清丽无匹。
当她看清院子里竟然有人时,先是一愣,继而脸上便倏然红了起来,迎着夕阳,她那突然而来的满脸娇羞直让前世就以美女爱好达人自诩的李曦忍不住心都漏跳了一拍,当时便恨不得三两步走过去,把她的脸蛋儿捧起来,将她脸上那些碍眼的草木灰都给轻轻吹了去。
这就是我的未婚妻?
当下李曦只是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柳婠儿傻看,直把个柳婠儿看得娇羞难抑,不得不转过了身去,却浑然忘了院子里还站着另一个呢。
而且只听名字就知道,那显然并不是一个省事儿的。
萸儿见状冷哼一声,突然一步插到李曦和柳婠儿之间,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话说有件事李曦还是一直到穿越之后,一直到最近才弄明白,唐朝的时候辣椒这东西还没传到中国来呢,中国人想吃辣怎么办?
答案就是,用茱萸。
听得一声咳嗽,李曦突然回过神来。
他搓搓手,笑得那叫一个热情洋溢,刚才诗会上还片刻不离的那副腼腆的模样早就不翼而飞,“你们什么时候过来的,还想给我做饭来着?”
话是冲着两个人说的,他的目光却还是落在人家小姐的身上,尤其是她乌鸦鸦的发髻下那一段白皙润腻的脖颈,直让李曦看得悠然出神不已。
萸儿见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扭过头去走到柳婠儿身边,两个人窃窃私语了几句,她便转过身来仰着小脸儿,那股子傲乎乎的模样,直是恨不得连眉毛都飞起来,“我家小姐说了,你未娶,她未嫁,不便交谈,你有什么话就对我说吧,我负责给你们传话。”
说完了她才又咳嗽一声,道:“我们小姐还说了,你前些曰子的事儿她都知道了,叫你不要灰心,此前的东西忘掉了也没什么,只要此后刻苦读书,该是你的,就终还是你的!”
刚才两个人说悄悄话的时候李曦就把身子都探了出去听着呢,可惜两个人声音太小,什么都听不见,这会子又听见这么说,他的眉头当即皱了皱,苦着一张脸,道:“你就跟我说几句话呗。”他倒是一点儿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
背对着他的柳婠儿不说话,萸儿闻言却是忍不住又拿眼睛瞪他,“不行!”
“就一句……”
“一句也不行,要不是惦记着过来给你送东西,我们是连这个门都不该进的,一旦消息传出去,你不知羞,我们小姐可不要羞死!”
“呃……”李曦闻言终于扭过头来,疑惑地看着萸儿,“送东西?送什么东西”
这时萸儿转身从背对着李曦的柳婠儿手中接过几张纸来,劈手递给李曦,接到手中,仍有淡淡体温,显然刚才是被柳婠儿贴身收着的。
打开一看,是一篇贺寿辞,还有两首贺寿诗。淡粉色纸笺上一手小楷娟秀灵动,分明是女子手笔,却很有一股说不出的峥嵘风骨。
把几张纸拿到面前轻轻一嗅,顿时便有一抹淡淡的女儿体香萦绕鼻端。
“下流!”
萸儿忍不住冷斥一声,眼神中顿时就带了一抹薄怒,然后她转过身去,一边不屑地看向李曦,一边伏在柳婠儿耳边口中念念有词。
柳婠儿很快就羞得低下头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李曦觉得似乎就连她那圆润的耳垂都一下子泛起一抹酽酽的酡色。
就在这时,柳婠儿却突然开口说话了,虽然声如蚊蚋,但好歹李曦总算能听得见。
她低着头羞羞地道:“萸儿,你告诉李公子,就说后天就是我爹爹的四转之寿,叫他千万别忘了去,那几首诗和那篇赋是我写的,让他也务必扎扎实实的背熟了,仔细着寿宴上有人要考校他,到时千万莫要心怯露了破绽。”
听她说完,萸儿转过身来气呼呼地瞪了李曦一眼,便照本宣科地道:“我家小姐说了,后天就是我们家老爷的四转之寿,叫你千万莫忘了去,那几首诗和那篇赋都是她替你写好的,你也务必扎扎实实的背熟了,小心寿宴上有人要考校你,到时候千万不要心怯露出破绽。”
“呃……”
李曦张口结舌无以作答,心说这跟你自己跟我说话有什么区别?
有必要绕这个弯子么?
“那个……你代我谢谢你家小姐,就说她的话我都记住了。就是、就是你帮我问问你家小姐,到时候在寿宴上我还能看到她不?”
萸儿转身对柳婠儿道:“小姐,他让我问你,说是在寿宴上还能看到你不能。”
柳婠儿闻言犹豫了片刻,才道:“萸儿,你告诉他,父亲大人身居蜀州司马,届时府上必然有许多相干不相干的人前来拜寿,我不喜与那些人接触,十有八九也就是在后堂陪着母亲与外来女眷等,他是、他是见不到我的。”
萸儿闻言转身复述了一遍,然后便挑起眼角儿看着李曦。
李曦心内窃笑,心想自己这媳妇的脸皮儿还真是够薄的,明明就是两个人对话嘛,还非得要个传话的似模似样的在中间背书。
“萸儿姑娘,你跟你们小姐说,就说等到那天我想见她,如果她不出来,我就到后堂去寻她!”
柳婠儿闻言吃了一惊,差一点儿就转过身来,当下也忘了萸儿这个中间人还没传话呢,就径直回答道:“你切不可胡来,我爹爹平曰里最重养威,是个极要脸面的,你要是在他寿宴上惹出事端来,他须等闲的不肯绕你,到时只怕你我的、你我的……他都会反悔的。”
当说到中间的两个字时,她的声音小的出奇,李曦废了好大的劲儿还是没听见,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番话没有经过第二道手续的加工,是她亲口对自己说的。
当下他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来。
萸儿看见那笑容,顿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当下冷斥道:“轻薄!”
然后不等李曦反应过来,她已经转身走到厨房门口,从地上捡起一个绸布的小包袱,走过来一把丢在李曦怀里,冷冷地道:“这是我们小姐给你的,都是她平曰里的月例攒下来的,她知道你生计艰难,但是我们老爷大寿,你若是不备些寿礼,就不免要惹人笑话了,就是你自己脸上也下不来,这些钱虽然不多,却也可以置办一份说得过去的寿礼了,拿去吧。”
说完了,她一拉柳婠儿的小手,转身对李曦道:“你让开,我们要走了。”然后竟是不容李曦开口,直接拉着低眉垂首的柳婠儿转身出门去了。
李曦追到门口,看着两个人在巷子里小步前行,最终消失在小夹弯那里。前后犹豫了好几次,却最终还是既没有伸手阻拦,也没有出声相唤。
他只是掂了掂手里的小包袱,听着那哗啦啦的铜钱响,莫名其妙的就叹了一口气。
美人倒是情深,只是这落魄的滋味,这被女人倒贴的滋味,却也并不是那么轻松惬意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