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拱了拱手,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我这一双儿女怎会与您在一块儿?微臣竟丝毫不知他们大半夜跑出去的事。”
虽然不知道生了什么,但他却已经先把自己的责任摘干净了。这绝非一个爱护子女的父亲。
凤冥扬了扬下颌,语气冷沉:“进去说吧。”
“是微臣疏忽了,皇上您请。”庄蔼立刻弯腰弓背,把人请进门。
庄理亦步亦趋地跟在凤冥身边,享受着庄蔼殷勤地伺候。过门的时候有人打帘子,转道的时候有人提灯笼,上台阶的时候有人伸着胳膊毕恭毕敬地喊:“请您小心脚下。”
这感觉不要太尊贵。
他还把手背在身后,偷偷摸摸地冲凤易和庄小慧勾食指,示意他们跟紧。
凤易和庄小慧只好硬着头皮跟上,脸色白一阵儿红一阵儿,被庄蔼和胡氏锐利的目光刺得难受。
平日里,他们经常听人说庄理如何如何混不吝,如何如何厚脸皮,心中却都没有太大感触。他们甚至会急赤白脸地与这些人争辩几句,说庄理并不像他们形容得那般不堪。
然而今日.他们才现,外头那些人还真没冤枉庄理。论起胆子大和厚脸皮,他在这皇城里绝对是头一份儿!未来的太子爷凤瑜在皇上跟前也没有他这份从容。
两人战战兢兢地走着,庄理却忽然踉跄了一下。
凤冥立刻伸手抱他,语气低沉:“好好看路。”
“晚上我看不见。”庄理紧紧抱住他的胳膊,嗓音里透着一丝紧张。
花楼里灯火辉煌又有庄小慧拉着他一路狂奔,他竟没现这具身体患有夜盲症。这是严重缺乏营养才会导致的疾病,看来原主的身体状况比他预想得更糟糕。
凤冥也很清楚这种病是怎么回事。
他握住少年纤细的手,语气比刚才不知柔和了多少:“那我牵着你。”
他明显放慢了脚步,每遇转角、台阶、门槛,总会事先提醒一句,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态度却是极温和也极有耐心的。
为他们提灯笼的仆人也觉得烛火太暗,想要换一盏明亮的,却见皇上摆了摆手,竟是拒绝了。
随侍在旁的庄蔼面上不显,心中却满是震撼和怀疑。他在朝中经营多年,对皇上的脾性也摸透几分。皇上远比外界传言得更冷血无情。他对庄理展露的这份细心和耐心绝对是前所未有的。
但是为什么?庄理身上有什么地方值得皇上看重?
庄蔼想破脑袋也想不透这一点。
与此同时,行进中的凤冥回过头,看了看即便行走在黑暗中也丝毫没有妨碍的庄羽清和庄云珠,眼底划过一抹冷色。
这样的家庭会如何区别对待四个孩子,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早些年,他也是这样过来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走进正院,进了内堂。瓜果、点心、茶水早已琳琅满目地摆放在桌上。
终于能看清周围环境的庄理暗自松了一口气。每到夜晚就变成瞎子的感觉真的不好受。
凤冥放开了他的手,却又忍不住捻了捻自己的指腹。那细腻柔软的触感是他从未体会过的。
庄蔼捧着一杯热茶敬上。
凤冥并不去接,语气十分冷淡:“放着吧。”
庄蔼的额角缓缓落下一滴冷汗,思索着自己哪处做得不够妥当,竟然惹了皇上厌烦。即便官居一品,他在皇上跟前依旧会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庄理趴在桌上,嘟囔道:“我渴了。”
他脸颊染着两团酡红,眼眸还湿漉漉的,身体柔若无骨,全然是一副喝醉了的模样。
庄蔼背对皇上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才摆手,“给二少爷倒一杯热茶。”
他不吩咐,满屋子的仆人竟都不觉得庄理是需要伺候的主子。
凤冥的眼眸已暗沉得透不出一丝光亮。通过这些小细节,他不难猜到少年在庄家过得是怎样一种生活。
一名丫鬟端起茶壶倒水。
凤冥却摆手遣退对方,继而端起庄蔼为自己准备的热茶,先喝一口试试温度,觉得有些烫便轻轻吹了吹,然后喂到庄理唇边。
“有些烫,慢点喝。”他低声嘱咐。
庄理慢慢喝了几口,然后又趴了回去。
“不会喝酒便不要喝酒。”凤冥语气略显严厉地训斥一句。
庄理原本半歪着脑袋趴在桌上,此时却用臂弯挡住整张脸,像是不耐烦听这些唠叨。
看见他肆意的举动,凤易和庄小慧的心情已经从恐惧渐渐转为麻木,而其他人则是惊骇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