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栀子花盛开的季节,空气里散发着醉人的香气,盛夏的阳光从绿意悠悠的树叶间洒落下来,在地面投射出一个一个小小的圆形光晕。
这些白色的娇小的花朵,远远望去,如冬日里落下的雪花般轻盈,她们的花期短暂,却拼劲了全力开到最好,留下这让人久久难忘的芬芳,这花,终究是寂寞孤单的。
惜弱坐在栀子花树的石凳上,认认真真的绣着手中的帕子,她屏气凝神,五彩缤纷的丝线在她手中灵活的穿过,她绣的投入,浑然未觉院外站着的蓝衣男子投来的炙热目光。
那是她的哥哥,纳容舒玄,纳容大学士的长子,熟读诗书,气质超群。
哥哥这个词,曾是纳容舒玄觉得天下最温暖的词语,却又一度,成了他心中永远无法言说的痛。
记忆慢慢弥散开来,仿佛,时光一下子回到了十岁那年的春天。
那年的春天,出奇的冷,都说春寒料峭,纳容舒玄只觉得春天永远都不会到来了,他自小寄住在祖母家,甚少见到父母,唯一的一次见到,却是父亲因为得罪了定国将军而惨遭车裂,母亲在父亲出殡的那一日,生生撞死在棺木之上的场景。
暗红而浓稠的血液,顺着黑色的棺木,滴答滴答的掉落下来。
纳容舒玄下意识的捂紧胸口,只要回忆起这一幕,他就会觉得心头如有锋芒在刺,痛得他无法呼吸。
天地之大,他却找不到地方安身立命。
父亲和母亲双双离去,她们誓守了她们之间的诺言,却独独留下了他。
直到一双大手,将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他,有力的扶了起来,他自小漂泊在外,因而无人知晓他的存在,他也就顺理成章,成了纳容学士的长子。
他不会忘记,纳容学士是如何力排众议,为他的身份织了一张牢不可破的网。几乎所有人都信了,他就是纳容学士的亲身儿子,只有他自己的心里,如明镜般清楚,他不是。
纳容学士将他领回家的那一日,是他第一次见到惜弱。
那时,惜弱才三岁,她小小的身子看起来有些不胜凉风,面色如雪花般晶莹剔透,最奇特的,是她的眼睛,像早晨湖面上蒙着的一层淡淡水汽,叫人看不真切,又忍不住想要靠近。
惜弱上前来拉住他的手,她的小手冰凉而忧绵软,轻轻叫唤道:“哥哥,哥哥!”
那是纳容舒玄听过的最悦耳的声音,如同一层细细的糖霜般,甜到心里,这声音,仿佛带着一种平复人心的力量,他心中所有的委屈、愤怒、彷徨,似乎在一瞬间都烟消云散,眼前只有这个小女孩如水莲花盛开般的笑颜,从来没有哭过的他,忽然间就忍不住泪流满面。
这十二年来,他看着她一点点长大,他在意她的一颦一笑,在意她的欢喜与悲伤,她的身子,有从娘胎里落下的弱症,他便自己研习医术,自己不辞辛苦的拜访高人,甚至亲自上山采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