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这事情的确是推翻数百年大清成例,而清一朝开国之时,又为着留发不留头杀了许多的人,这虽是收心之举,与国与民皆利之举,却又不能直接发一道圣旨,恐怕太过激的话,反而收到反效果,唉,难啊。
“翁师傅,这上谕,便由你来拟吧。朕的心思你是知道的了,翁师傅……朕以你为肱股,文廷式的事情,你不怪朕了吧。”
“臣惶恐,臣岂敢责怪皇上,只是数十年教化,臣这脑子……嘿,都有些僵了,跟不上圣主名君了……”,翁同龢惶恐地说道。
我点点头道:“那原也是不怪你。朕也不是要抛弃数千年的圣人之学,只是要引入西学以图强而已,是朕没有说清楚,倒教翁师傅担忧了。”
翁同龢听了我这软语,心潮激荡,激动地说道:“皇上能与老臣如此交心,老臣何幸如是?皇上所说的,正是当年冯桂芬中堂所说的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之道理,臣当年亦曾反对,如今国家如此,陛下又如此圣明,老臣若是仍旧不以国家为重,岂不是误国?皇上圣明,教悔老臣,免老臣于万死,臣……知错了……”,说到最后,身子软了下来,两行老泪,顺着皱纹密布的脸,稀稀疏疏的流了下来。
我扶起了他,叹了口气道:“翁师傅批折子吧,你能理解朕,那是最好,教化万民忠君爱国,朕总是需要老师帮着朕。这军机要枢,原也离不开翁师傅你这样的公忠体国的老臣。”
翁同龢点了点头,抹了一把泪道:“皇上,当务之急,乃是要立振国威,振奋民心,如此,皇上更得万民崇慕之心,何事不可为?”
我笑了,这番话正是我想说的,点了点头道:“翁师傅还念着琉球那档子事?朕今天就在这给你个准信,你可以回去跟那姓尚的说,不出三年,必叫琉球复国!”
翁又是一怔,转头道:“皇上要用兵?这倒是良策,只是老臣斗胆尽言,我大清近世无骁勇之兵,无必胜之将,皇上定要策万全而后用刀兵。”
我仰头哈哈一笑道:“上兵伐谋,朕这回是兵谋并举,必要一战成功!翁师傅,你是文臣,用兵上的事情,就不与你商议了。”
翁同龢答应了,低头去批阅折子,我转了一会儿,便想着要走,那边翁同龢却突然咦了一声,迟疑着站了起来道:“皇上,这边有湖广总督张之洞大人的折子,倒是对龙旗军削发一事大加褒奖的。”
“哦?”,我大喜,快步走了过去,接过来一看:
为新军削发称善更请推恩至全国兵勇事跪折——臣张之洞叩首。
内容洋洋洒洒,约有数千文字,总意便是大大的支持新军削发,更说道:本朝入关以来,推行削发令,固有顺化万民之意,然杀伐稍重,便即如此,亦有俗从僧不从等特例宽允,自西人东渐以来,国家民心不振,臣常为此忧心无寐,今听闻皇上于新军推行新例,臣于千里之外遥遥叩首,为吾皇之圣明而兴奋不寐。此二削发令,此二不寐,天差地别,臣无庸妄言,如此行之,固有守旧之士以祖宗成法攻讦,固有无良宵小以孝经相流言,然臣以为,此皆不足虑也。但风气一开,自必遁形。臣尝于军中效力,自知削发之利,故而恳请吾皇,推此大恩于全国兵勇,以振奋士气,以利杀敌!
又,臣闻知皇上兴办西学事,臣深以为然,臣以为,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实振兴国家之良策也……
(注:以孝经相流言,指《孝经.开宗明义章》所说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清号称以孝治天下,此举自然忤逆孝经。又,这些古文,我才疏学浅,若有写得不当之处,请海涵。)
我越看越激动,看着翁同龢道:“好!好!待朕朱批!”
我接过身后寇连才送来的笔墨,在奏章上朱笔写下几行字:香岩所语,朕深以为是,亦深以国家有此良臣而心慰之……光绪御笔。
将笔一扔,合上折子,递回给翁同龢道:“明发!明发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