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他的法力已耗尽,元神也已归为魂魄,随肉身一同消失于虚无之中,那份刺骨悲凉意也依旧影响到在场的每一个人。
而这其中遭受影响最大无非是被他的天刑剑再度砍下头颅的刑天。
以命借天道,一命换一头。
神农氏第一大将的头颅!
陆伯涯做到了昔年对檀溪所说的,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揭下天道的面纱,用天道之力惊动诸天神佛妖魔,让她知道是他来了。
可至于他能否找得到她,却又是未知之数。
道太大,界太广,人太微。
不入轮回的孤魂要如何寻得陷入轮回之中的倩影?
陆伯涯自己都不知道确切的答案。
可不知道答案却不代表一定会彷徨失措。
至少在他法力耗尽,身死道消,却还握着檀溪剑不愿放手的那一刻起,这世间便再没有什么东西能撼动他寻找她的执着心思。
哪怕是高高在上的天道,也不可能!
......
他没有带走栗陆氏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只是带走了那本没有太多价值,但对于他而言却是绝世珍宝般的无锋檀溪剑。
刑天的头颅与身体分离时并未沾染血迹。
檀溪剑上自然也未曾染血。
“我来了。”陆伯涯轻声低语,三字胜过千言。
命绝道消之前他用着最后一丝气力抚过檀溪剑剑身,眼中满是柔情,看不出丝毫身为栗陆氏族长与神王强者的威严,有的只是男子对女子的真切情感。
那一年,檀溪总是喜欢轻笑,依偎在他的肩上,少年不知无常事,只以为那些美好的时刻都会永远持续。
直到她握着他的手无力垂下,他才知道所谓的美好是多么脆弱,所谓的现实是多么残酷。
太多的人以为神不死不灭,无忧无虑,殊不知除却极少数的先天神与血脉强族之外,那些看上去威风凛凛的神也是由普通人修炼而成。
是人就有情,就有欲,就有喜,就有悲。
陆伯涯这尊神王跳不出的何止道界轮回?
连纠缠凡人生生世世的七情六欲他也跳不出。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
檀溪剑真的很重,重到他的心里容不下其他名剑,那个叫檀溪的女孩还要更加重要,重到几千年他都不曾忘却,宁愿不入轮回也不想忘!
......
刑天的头颅在高抛。
陆伯涯的身躯在消失。
与其一同消失在众人视野中的还有那一柄本无锋,但却做到了诸多锋利无比的名剑都未曾做到的事情,非但斩断了魔王刑天的头颅,还封住了后者的神农血脉,使其无法再像先前那般很快又重新嫁接回脖颈之上。
“族长!”
“将军!”
栗陆氏族人与神农氏大军的呼喊声持续不下,其中不乏悲恸痛绝之音,一些脾气暴躁刚烈如火的神农氏军士更是直接红了眼睛,再不管什么战法不战法,只管拿起手中武器冲进栗陆氏族群中,一顿厮杀乱砍,一些反应不及的栗陆氏族人顷刻间被分解为一滩血淋淋的碎肉,有所察觉者则是不闪也不避,直接如野兽般扑杀过去。
冲杀声再度响彻,局面一度失控混乱。
应龙立于空中,先是朝东面望去一眼,而后再移动目光,落在那一尊被砍了头且封住了神农血脉,但却始终不曾倒下,仍旧是如山峦般屹立的无头巨人。
“陆伯涯以命借天道,真的杀了你么?”
应龙目光闪动,忽而背后龙尾显化,如枪似剑,卷起空中潮浪,直向刑天心脏处破杀而去!
这一击毒辣刁钻,但却看不出丝毫道法神通的变化,但到了应龙这等境界,很多时候身体本能的技巧,威力便不逊于神通,故而他这摆尾一击看似临时起意,缺乏蓄势和演变,但实则任何神王魔王都不敢掉以轻心。
只是他的龙尾终究还是未曾真正刺入刑天心脏。
非是应龙方向偏离,而是在他的龙尾将要穿透刑天心脏时,那具本应该陷入死寂的身体骤然探出右掌,以五指为锁,擒住龙尾!
“呵呵。”
恍惚中,有笑声传出。
但那巨人仍旧无头,脖颈上是一道碗口粗细的血窟窿。
遽然间,应龙脸色大变,通体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