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皇陵,长空浩渺,古刹巍峨。
右相义正言辞的话,回荡在空气之中,字字铿锵,如根根铁刺般,刺在皇后的心中。
“右相大人,话中之意,是认为皇上徇私偏袒,轻罚了公主吗?”皇后到底是皇后,经历过太多血腥与倾轧,早已是见惯风浪,处变不惊,右相的针锋相对,话里藏刀也只是让她微微变色之后,便很快平复了心神,微微抬头,双目灼灼的逼视着右相,沉声开口,语带质问。
这一顶徇私偏袒的帽子扣下来,其罪可不小。
“皇后娘娘,微臣并无此意,皇上圣明,社稷之福,老臣相信皇上的决定,必是最公允英明的决定!”闻言,右相的脸色微微一变,眼底划过一抹阴郁的幽光,不动声色的看了皇后一眼,微微低头,沉声道。
“既然右相大人也认为皇上的决定就是最英明的决定,那么,不管皇上做出怎样的裁决,相信,右相大人都不会有异议吧?”右相的话语刚刚落地,皇后便步步紧逼的开口,声音之中,有种咄咄逼人的冷意。
这话,任谁,都可以听得出其中的端倪吧?
皇后,根本就是在以退为进,针锋相对,逼着右相自己松口,不去追究三公主之事。
只是,皇后固然是不简单,可,右相,也绝对不是任人捏扁搓圆的软柿子。
“这是自然!皇上圣明宏瑞,明察秋毫,我朝律法更是一片清明。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八皇子与三公主同是皇上子嗣,金尊玉贵,皇上,自然不会厚此薄彼,偏袒任何一人。老臣,自然是相信皇上。”右相微微抬头,双目炯炯有神的看着皇后,缓缓开口,一字一顿,语气之中,满是大义凛然之色。
右相与皇后二人,你来我往,针锋相对,字里烽烟,暗流涌动,谁也不肯相让。
那些,随行而来,送丧的大臣们,也都在一旁安静的看着,听着,眼底,情绪五彩斑斓,非常默契的,谁,都没有开口插话,这,可不是个插话的好时机呢,他们自然不傻。
一面是皇后,一面是右相,都是轩辕王朝举足轻重的人物,最主要的是,现在三公主误杀了八皇子,素来就不和的皇后与右相,此番,更是波涛汹涌,杀气四射了!
风轻姿态闲雅的站在一边,丹凤眼中噙着点点优雅迷人的笑意,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画面,钟灵俊秀的脸上,划过几分意味难明的暗芒,似是在欣赏着一出好戏般。
“皇后,你且退下。朕自有顶定夺。”皇帝的脸色,自始至终都不是很好,一双如同恶狼般嗜血阴冷暴戾的眼睛,比平日里还要森冷冰寒可怕,他拧眉看了皇后一眼,嗓音暗沉阴冷的开口,语气之中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那月儿……”见此,皇后隐在衣袖下的手,微微抖了抖,不自觉的握紧了手心,眼中划过一抹迟疑,看向皇帝开口道。
“退下!”皇帝皱眉,微微加重语气,冷若寒冰,嗜血阴冷的两个字,简单,干脆,却让人,心底发寒。
“……是……”那隐忍着的怒气和嗜血般幽冷的寒意,让皇后再也不敢造次多言,诺诺的道了一声,便缓缓的起身,退了下去,不甘不愿的站在一旁。
恰此时,皇陵的入口处传来一阵骚乱。
远远的,便听到一道溢满了伤痛的声音传来,真是闻者心伤。
“皇儿呀——我的皇儿——”沙哑的嗓音,却掩不住其中的哀痛。
“贤妃娘娘——您不能去呀——”紧接着,便是一道惊慌失措的呼声。
远处,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妇人,正跌跌撞撞的朝着皇陵跑来,一双红肿的眼睛,尤自带着未干的泪痕,一张美丽的容颜,早已是惨白一片,毫无半点血色,脸上的表情,更是一副哀痛欲绝之色。
身后,一个小宫女正满脸紧张与惊慌之色的跟着她,看那姿势,似乎想要将她拽回去,可是,却又不敢强行将那妇人带回,便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她的身后。皇帝看着远处的妇人,阴沉森冷的脸上,划过了几分幽暗难明的意味。
风轻微微挑了挑眉,丹凤眼轻轻一转,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旁边的皇后,唇边,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带着点点玩味与幸灾乐祸。
“皇儿——我要见我的皇儿——”贤妃的脚步虽然是跌跌撞撞,身形有些不稳,可是,速度还是不慢的,那些禁卫军也不敢上前阻拦,所以,她很快便跑到了仪队的前面,朝着仪队中央的那口红松木棺直奔而去,口中的呼声,愈发的悲戚。
“贤妃娘娘!您请节哀呀!”见她如此,右相的脸上瞬间也是一片哀色弥漫,仿佛,是被贤妃的悲痛欲绝所感染了一般,一张脸上,也是老泪纵横,神情悲痛,走到了贤妃的身边,语气沉痛的开口劝慰道。
“啊啊啊——皇儿呀——你怎么可以就这样丢下母妃?你死的好冤啊——好冤啊——你让母妃白发人送黑发人——啊啊啊——我可怎么活呀——”此时的贤妃,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整个人都趴在了那口红松木棺上面,一边拍打着棺材,一边放声痛哭。
“贤妃娘娘,皇上会为八皇子做主的!会为八皇子伸冤的,您请节哀呀,保重玉体呀!”右相抬起衣袖,试了试眼泪,语气沉痛的开口,眼底,却是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皇后。
“皇儿呀——你死的好惨啊!让母妃好心痛啊——你有什么冤屈就和你的父皇去说,他一定会给你做主的——啊啊啊——我的皇儿呀——”贤妃的哭声,一声哀痛过一声,看她那痛不欲生的样子。好像,随时都有昏过去的危险。
“爱妃,别哭了,还是先让皇儿入土为安吧!”也许,是贤妃那哭的死去活来的样子,让皇帝微微的不忍,只见他皱了皱眉,翻身下马,缓缓走到贤妃的身边,伸手将贤妃已经快要瘫软了的身子扶了起来,沉声安抚道。
“皇上——你要为皇儿做主呀!你一定要为皇儿讨回公道,他死的好惨啊——好冤啊——皇上——”听到皇帝的声音,原本哭的死去活来的贤妃,立刻抬起了一双绿影婆娑,不尽红肿的眼睛,满脸哀痛与凄伤的看着皇帝,近乎哀求的哭泣道。
“爱妃,你冷静点,你这样如何让皇儿安心上路?”看着情绪激动,近乎歇斯底里的贤妃,皇帝深蹙着双眉,冷酷冰沉的双眼之中,似乎隐忍着许多的情绪,沉声道。
“皇上啊——皇儿他死不瞑目呀!您不能让他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走了——你一定要为他做主啊!轩辕文月——是轩辕文月杀了皇儿,你一定要为皇儿讨回公道——”没有得到皇帝的承诺,贤妃又岂会甘心?那嚎哭之声也是愈发的惊天动地,声音中的哀痛更是惊天大,泣鬼神。
“那爱妃之意,是想要朕如何?”皇帝皱眉,眼中似有怒气升腾,但,看着那随时都可能因悲痛过度而昏厥的贤妃,又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的怒气,沉着性子问道。
“自古以来,杀人偿命!皇儿是无辜的,却惨遭轩辕文月的毒手,轩辕文月才是凶手,她才是最该死的那个人!请皇上一定要秉持公允,为皇儿报仇,将轩辕文月绳之以法——”听到皇帝如此问,贤妃哭的红肿的眼中,似乎划过一道亮光,抬手胡乱的抹了一把眼泪,满脸希望与地球的看着皇帝,声嘶力竭的开口道。
“什么?贤妃!你不要太过分了!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月儿就是杀害你儿子的凶手?月儿从小到大善良无邪,连下人都从不打骂,怎么会杀你儿子?事实没有查清之前,你不要得寸进尺!月儿已经被皇上关进了皇陵,你还想怎样?难道,你的儿子死了,也要本宫的月儿出事,你才肯甘心么?”贤妃的话音刚落,皇帝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一旁的皇后,便满脸怒容的上前几步,双眼喷火的怒视着整个人缩在了皇帝怀中的贤妃,恨声怒道,看她那剧烈起伏着的胸口,仿佛压抑着滔天的怒火,若非碍于群臣皆在,极有可能会扑上前来,将贤妃给暴打一顿。
“我过分?过分的人是你!你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样的人,你会不清楚?嚣张蛮横,娇纵无礼,心狠手辣,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的宫人死在她的手中!但,这些都与本宫无关,也就算了,如今,她竟然丧心病狂的杀了本宫的皇儿,这笔账,她就一定要偿还!凭什么,本宫的儿子死了,你的女儿却还活着?她是杀人凶手,就要一命偿一命!”皇后的情绪激动,贤妃的情绪更激动,只见她忽然挣脱了皇帝的怀抱,跌跌撞撞的朝着皇后跑去,脸上的表情近乎疯狂而狰狞,看那架势,恨不得将皇后扑到在地,狠狠的揍一顿。
“你这个心思恶毒的女人!你的儿子死了,便看不得本宫的月儿好过是吧?本宫今日就要好好教训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看着飞扑而来,表情疯狂的贤妃,皇后压抑的怒火也被彻底点燃。尤其是贤妃口中那话,根本就像是一记猛烈的炸药般,刺激着皇后的理智,从来,皇后都最是护短,况且,她与贤妃二人之间,明争暗斗了十几年,早已是水火不容,如今,可谓是,新仇旧恨,一切算总账,哪里还顾忌的了那么多,当即,衣袖一挽,迎着贤妃便冲了上去。
“教训本宫?你这个贱人,你不是一直都想找机会教训本宫吗?今天,就给你个机会,我要让你这个贱人和轩辕文月那个贱人一起为本宫的皇儿偿命!”听到皇后的话,贤妃原本已经濒于失控边缘的情绪,彻底失控,此时她,双眼赤红的怒视着皇后,阴狠着声音说道。
“想让本宫为你那个短命鬼儿子偿命?你做梦去吧!告诉你,想伤害本宫的月儿,不,可,能!”听到贤妃骂轩辕文月,皇后的眼睛也在一瞬间赤红一片,她最是受不了别人说轩辕文月半句不是,如今,贤妃竟明目张胆的扬言要轩辕文月抵命,皇后哪里还管的了那么许多,一个饿狼扑食,便朝着贤妃扑了过去。
贤妃一时不查,竟被皇后扑到在身下。
“贱人你敢……啊——”贤妃下意识的伸手去推身上的皇后,只是,话才刚刚出口,脸上,就狠狠的挨了皇后一巴掌。
“本宫让你骂!你个贱人如此蛇蝎心肠!竟敢妄图伤害本宫的月儿,我打死你!打死你!”皇后像是疯了一般,对着贤妃惨白的脸,猛扇巴掌,口中还恶狠狠的咒骂着。
“啊——你敢打我——贱人!毒妇!我杀了你——”贤妃躺在地上,被皇后狠狠的扇着耳光,不顾脸上的疼痛,一拳朝着皇后的肚子挥去,像是使出了吃奶的劲一般,口中狠声咒骂着。
“啊啊——我的肚子——”皇后猝不及防,打的正起劲间,肚子狠狠的挨了贤妃一拳,瞬间脸色扭曲的捂着肚子,哀嚎着。
贤妃趁此机会,一个翻身,竟皇后按在身下,劈头盖脸的便是一阵拳打脚踢。
后妃大战,爆发的猛烈,而,毫无预兆!
呃……这架势,还真是像极了泼妇打架!
四周的大臣们,均是满脸震惊与惊悚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忘记了别开眼去。
这,向来温婉贤淑,端庄稳重的皇后娘娘,竟然在皇陵之中,当着皇帝和文武百官的面,与妃子大打出手,看那股狠劲,还颇有种,直到把对方打死才甘心的样子。
众臣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难得的好戏。
皇帝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冰冷的像是地狱中的寒铁,又黑又硬又冷,垂在身侧的手,死死的握紧,手背之上,青筋爆出,紧抿的唇,微微抖动着,似在压抑着无边的愤怒。
女人打架,从来都是最毫无章法的!此刻,皇后与贤妃已经扭打到一块去,分不清彼此,而且,还充分发挥了女人最大的优势,指甲!
是的!指甲就是她们最好的武器,皇后的脸上已经狠狠的挂了彩,一道道的指甲印,鲜红,似乎,还在渗着血渍。
“你这个贱人居然敢抓本宫的脸——我要杀了你——”皇后的脸上又狠狠的挨了一记,多出了一条长长的血口子,瞬间,整个人像是疯了一般,抬起左脚,对着贤妃的小腹,便狠狠的踹了过去,口中更是尖声怒骂道。
“想杀本宫?你这个恶毒虚伪的贱人!我要你为我儿子抵命!”贤妃的脸上也是血迹斑斑,不知道挨了皇后多少爪,只不过,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只是疯狂的对着皇后,拳打脚踢,用尽一切可用的招数,似乎,只求将对方打死,而不计自己受伤的后果。
根本就是不要命的打法。
风轻懒懒的打了一个哈欠,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唇边,勾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饶有兴致的欣赏着泼妇打架,眼角的余光,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一边的皇帝,眼底的笑意更甚。
这皇帝后院失火都已经殃及到皇陵来了?这皇后,还真是会挑地方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还真是给足了皇帝面子啊!
呵呵……有趣!
周围的空气,剧烈的波动着,一股森寒蚀骨的凉意,漫天而来,像是从无间地狱中吹来的阴风,带起一阵阴冷幽暗鬼魅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看好戏看的眼睛都忘了眨一下的大臣们,忽然打了个寒颤,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一个个的纷纷低下头去。
天!皇帝的热闹,他们也看不得。
“哎呦——你这个贱人,竟敢拽本宫的头发——”场中,皇后忽而哀嚎一声,脸上的神情近乎于狰狞,看着贤妃手中拽着的那一缕青丝,怒火中烧,对着贤妃那玉白无暇的手臂,就是一口咬下去。
“啊啊——毒妇——”不其然的,场中瞬间传来贤妃凄厉的惨叫声,拼命的挥动着手臂想要将自己的手从皇后的口中解救出来,可是,皇后却像是拼了命似的,紧咬不放。
很快,便有殷红的鲜血从皇后的嘴角流下……
“贤妃娘娘——”一边,看傻了眼的右相,此时,见贤妃明显的处于下风,不由得惊呼一声,冲上前去,看样子,是想要帮贤妃,将皇后拉开。
“够了!”一声怒喝,阴冷,幽暗,深沉。
众人闻言,心底,不自觉的泛起一股寒意。
右相欲拉开皇后的动作微微一顿,微微抬眼,小心翼翼的看了皇帝一眼,未敢多言,恭恭敬敬的退到了一边去。
皇帝一声怒喝之后,身形一闪,便出现在皇后与贤妃的身边,将难舍难分的二人给分来来。
贤妃的手臂,已经是血肉模糊,惨不忍睹,衣衫也是一片凌乱,破了不少条口子,脸上,自不必说,抓痕一片。
根本就像是一只被拔了毛的公鸡!呃……
皇后的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皇帝看着衣衫不整,狼狈不堪的二人,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眼底的阴暗与冷酷之色,如同终年不见阳光的阴曹地府般,阴森,冷寒。
这就是他的皇后?母仪天下的一国之母?当着所有大臣的面,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在这里像个泼妇一般的,大打出手?
皇后与贤妃此时看到皇帝,瞬间便是满脸的委屈之色,嘴一撇,就想扑进皇帝的怀里大哭一场,好寻求安慰般。
皇帝却是冷冷的一甩衣袖,身形快速的闪开,冷冷的站在一边,紧蹙着双眉,冷声低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