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爸爸没有高兴,面目却变得更为狰狞,脸色都变了,好像寺庙里面青面獠牙的鬼怪。忽然,像一头野兽一样冲到小孩子的面前,一脚踹翻了他……
从此他的爸爸就变成了虎姑婆,女人也没有回来过。他用拳头打他的脸,脸上是破的,嘴里也是破的,鲜血会从鼻子里一直流到嘴里;他穿着皮鞋踢他的身体,胳膊断过,肋骨也断过,嘎吱嗄吱地响,就像故事里即将被拆吃入腹的那个孩子。
虎姑婆的脚步声近了。他听见儿童房的门被打开了。那双经常踩在他身上的黑皮鞋出现在他眼前,慢慢地向他走来。
小孩子恐惧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双黑皮鞋停在床边。一只手伸进了床底,向他抓去。
他知道,他也快了,快被虎姑婆吃掉。
当他被牢牢地抓住了胳膊,像一只死狗一样拖出床底,看到那张鬼怪一般狰狞的脸孔时,他忽然明白过来:如果这一次不死,他也该像那个曾经被他称为妈妈的女人一样,在黑夜里拎一只包悄悄地离去。
那一年,小孩子满十岁了。
十年以后,他长成了一个大人。他没有再躲在床下的角落里,也没有人会再把他拖出来一顿暴打。他也明白了,他的妈妈和他的爸爸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午夜梦回的时候,他依然会从噩梦中惊醒,女人临走时的微笑,男人动手时的狰狞,像两个永远也无法磨灭的印记刻在了他的心里。
可笑的是,当他离开男人时,也像女人一样拿走了男人所有的钱。男人的钱很容易拿到,他总是放在第一个抽屉里的铁皮盒子里,尽管吃了女人一次亏,也并没有让他改变这个习惯。也许男人是以为,一个孩子不值得他提防。
他拿着男人的钱,去了另一个城市,像许多被遗弃的孤儿一样站在一家福利院的门前。这样一直到他十八岁。然后他考上了大学,开始打工,自己养活自己。
一开始的时候,他只是在夜总会里做侍应生。经理从他参加面试的那天起就一直试图说服他做公关,但是他始终没有同意。他想要出人头地,他不愿意走上一条,连生他的那两个人都不如的道路。一次又一次的拒绝,让经理也渐渐地放弃了。
直到那一天,来了四个漂亮女人。
一个白皙秀丽,一个火辣开放,一个高挑丰满,一个圆滑安静。
他去问她们要点什么,那个火辣的女人便很大方给了一张大钞。在他接过钱的时候,还顺便捏住了他的手,摩了摩手心。
这是一种邀请:她想和他找个地方,做点更亲密的事。
他微微一笑,转身离去。不久为她们端来了酒水,还很礼貌地将找零的钱双手奉上。
小姐,这是找给您的零钱。
女人的脸孔微微一僵,旋即也和同伴们一起大笑起来。
高挑的那一个便笑着推了她一把:你别欺负小孩子了,一看他就是新来的,不懂这些。
长得最漂亮的女人递了一杯酒水给他,问:弟弟,你叫什么名字?来多久了?
他略显腼腆地弯了弯嘴角:对不起,我不会喝酒。我叫蒋衡宇,来了快两个星期了。
女人微微歪了歪头,仔细地看了看他,忽然回过头去和其他三人道:你们看看他,是不是……有点眼熟啊?
火辣女人笑出了声,取笑道:吴梅,你这一招也太烂了,还不如我那一招呢!
张娜,谁跟你争了?被叫作吴梅的女人,略显不快,我是说真的,尤其是他的眉眼。扯了扯还不曾说话的安静女人问,谢欣华,你说呢?
谢欣华果然很认真地看了看他的眉眼,点着头附和:是有点眼熟。
张娜不屑地嗤笑一声:你问她呢,她什么时候说过一个不字?
谢欣华勉强笑了一笑,并没有搭腔。
吴梅嗔怪地瞪了张娜一眼,又去拉了一下高挑女人的手:卢小青,你说。
卢小青一手支起下巴,一手拿着酒杯,微挑着眼角上上下下地看着他,直看得他脸皮开始发热,才含着笑意开了口:弟弟,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他摇了摇头。
那么,你是哪里人?
他说了福利院所在的城市。
四个女人互相看了一眼,卢小青笑着道:那真是八竿子也打不着了。
等等。谢欣华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都微微地变了。再三看了看他,脸色便越发的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