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

客人提议：“要不然打个电话问问？”

李太太正要去，却被李先生拉住：“问什么呀！打牌算个什么事儿，人家肯定是家里有事儿了呗！”他今天过得挺不如意的，何必再多这些事。说罢，便自己先进房里，全身无力地往摇椅上一躺。

在那有些干涩的吱嘎吱嘎声里，李太太和客人对视了一眼，便也都没话了。

然而也许是因为那块肉的事儿，心里始终有些说不出口的慌乱，总觉得不能就这样抛诸脑后。

客人吃完晚饭又多坐了一会儿。两个家庭主妇在一起能聊什么？无非就是男人和孩子。客人说起上个星期自己生日，儿子特别打了个电话回来，还嘱托一个很要好的朋友来看她，就高兴得眉花眼笑。像她们这样的小妇人其实要求也不多，有个能惦记着老妈的孩子，就很满足了。

“我儿子那朋友也真是没话说。”笑得两边的鱼尾纹一起出现，“特地带我出去吃了一顿好的。长得真是一表人材，又礼貌，又周道。”

李太太也来了兴致：“哦？是做什么的呀？”

客人想想：“好像是警察。”

李太太哎呀一声：“公务员啊！”

两个上了年纪的女人便不由自主地围绕给人牵线作媒说了一通。也亏得这一打岔，李太太总算将那一点不安暂且忘掉了。

一直到九点来钟，看看时间着实不早了，客人才笑呵呵地走了。

送客人出门的时候，李太太站在院子门口，有意无意地又朝对面的顾家看了一眼。二楼的窗帘仍然严丝合缝地拉着，挂在外面的空调抽风机也呼啦啦地转个没完。但是却没有开灯。楼上楼下全是黑咕隆冬的一整片。

“不会这么早就睡了吧？”这下客人也觉得有些奇怪了，和李太太一起抬头看着顾家。

李太太想想：“大概是天太热了吧。说实在的，这两天我也觉得身上怪没劲儿的，恨不得一天到晚都躺在床上。”

客人连连点头：“也是。消夏消夏，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好，等这个夏天过去，起码消掉两三斤肉。”又道，“我看你今天精神是不大好。行，我也不跟你啰嗦了，你也赶紧早点儿休息吧。”

李太太也笑：“过两天再来玩。”

客人略显蹒跚的背影，匆匆地隐入了热浪滚滚的黑夜里。

这时候，她们谁也没有料到，两天后可就玩不起来了。

李太太这一天又劳神又劳力，当真累得不行，冲了一个澡就爬上床先睡了。李先生倒还有些精力，在客厅里看深夜剧场。最近放的一出谍战剧还算推陈出新，老头子一定要每集不落。

李太太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空调轻轻地吹着冷风，才慢慢舒坦下来。脑子里模模糊糊地想着，明天要不要早起买些菜，冰箱里可一点儿存货也没有了。还有……要不要去顾太太家打个招呼……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

李太太不觉醒过神来，竖起耳朵听着。客厅里传来拖鞋踢踢踏踏走过去的声音。应该是丈夫起身去应门了。果然，不一会儿就听见有人走进来，还和丈夫笑着说了什么。具体说的什么李太太听不大清楚，但是听声音却很有几分耳熟。好像……好像是顾太太的声音。

她想，可能是来找她的吧？

想要坐起来，可是又懒得起来。人都这样。累了一整天，好不容易沾上床，正舒服的时候谁还愿意起来。再说，她也真有些睏了。

还是别起来了吧。

反正老头子也会跟顾太太说，她已经上床了。

打定了主意，便索性连眼睛也闭上了。客厅里的声音还在继续。李先生和顾太太连着说了好几句话。顾太太又轻笑了两三声，李先生也笑。真是看不出来。李太太暗暗地想。平时虽然李先生跟顾太太也比较熟，但是也没有这么多话说，还有说有笑。一会儿，忽然又传来其它一些声音，叫人听不清楚，也说不清楚。好像有人在捂着嘴，想笑又不让自己笑出声一样。

李太太又被勾起了好奇心。正想坐起来，却又听到一阵脚步声，像是往大门走了。下一秒，果真听到门打开又被关上的声音。而且听得出来，关门的人很仔细，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发出声音。

一定是顾太太走了。

客厅里重新安静下来，只有电视还在播放着节目。

李太太翻了一个身，终于睡着了。

第二天竟然睡到天都大亮。

李太太连忙抓过手机一看，哎呀，都快九点钟了。转头一看旁边，空空如也，丈夫并不在身边。伸手摸一摸，不是不在，而是根本就没有睡过的痕迹。枕头还是昨天刚刚拍过的模样，半点儿压过的瘪塘都没有。

才仔细一听，客厅里的电视好像还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