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生:“那我这西风确实没用嘛。”
李太太啧一声,微瞪起眼睛:“你就非要这一轮打?你可以等下一轮再打嘛!”
李先生看老婆真有点儿较真,才抿着嘴吸一口气,不说话了。
这把牌已经打了过半,就快分出胜负,四个人便也没有重新开始的打算。毕竟也不是乡野小民,再说都什么年代了。图个吉利归图个吉利,也犯不着真把那些鬼八道当真。
四个人是这么坐的。一个牌搭子背对大门那一面,李先生背对着厨房,两个人正好面对面。李太太和另一个人则面对面而坐,各背着客厅的一面白墙。
因为那两个人都有意地扣着牌,李先生等半天也没听到牌,便想只好靠自摸了。说来也巧,这一下还真给他摸到了。正要眉飞色舞地胡牌,却冷不丁的,脑后一凉。整个人一下子怔住了,牌还拿在手上。这一凉也不是一阵冷风的凉。而更像打开冰箱时,虽然没有风,却仍然会涌出一股凉意的感觉。
他不由自主地就缩起脖子,打了个冷颤。
这时,又忽然见对面的牌搭子一下子捂住了口算,一脸嫌恶地道:“呃……这什么味道啊!”
坐在她两旁的李太太和另一人却一脸的迷茫。但只过了一会儿,她们也纷纷地捂住了鼻子。李太太的反应尤其强烈,脸色都变了,因为只有她知道这是什么味道。
她惊恐地看向丈夫:“老头子!又是那个味道!”
李先生心里登时咯噔一响:“可是我什么也没闻到啊!”忽然想起自己是背对着厨房的,连忙转过身,这一嗅差点儿吐出来。
没错,是那股味道。依然是从厨房里,源源不绝地散发出来。这一次,还带着一波一波的寒气。
人家看他们夫妻脸色不太对,便也有些莫名的恐惶。
一个问:“你们家这是什么味儿啊!”
另一个也皱紧了眉头:“怎么像生鱼生肉烂掉了?”
李太太当然说:“没有啊?只有冰箱里有几块年前剩下的咸货。今天我根本就没出去买菜。”
李先生沉着脸,略一犹豫,还是放下了即将要胡的牌:“我去看看。”
李太太也站起来:“我跟你一起去吧。”
那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愈发觉得奇怪。
“你们俩可真有意思,”不那么自然地笑笑,“就去个厨房看看,也要两个人一起?”
李太太勉强笑笑,这才又坐回去,任丈夫一个人走进厨房。然而虽然坐下了,心里头却还是七上八下,总想看看厨房里怎么样。老头子也不知道在厨房里干了什么,迟迟没有动静。
“先把牌洗一下吧。”
于是三个人就在客厅里哗啦哗啦地洗牌。其实三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但是李太太不说,那两个人也绝计猜不到,于是三个人就都有些茫然地使劲儿洗牌。
哗啦哗啦……
冰凉的麻将在三个人的手指之间推来推去。
李太太只觉得心口好像又在不知不觉之间慢慢悬了起来。忽然心头一动,猛抬眼一看,正见那两个人都在奇怪地看着她,便又连忙挤出一个笑。还没容她笑好,就在这时,厨房里忽然传来李先生一声惊喘。李太太登时吓了一跳,抓了一把正准备砌城墙的麻将,哗的一声,全散落在桌上。惊得那两人也是一抖。
“老头子!”她推开麻将,就跑进厨房。
只见李先生背对着她,距离冰箱好几步远。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惊讶,连着倒退了好几步。李太太从他身后只能看到冰箱的冷冻室门又被打开了。她鼓起勇气上前两步,先扶住自己的丈夫,只觉得手心里一凉。想不到丈夫的胳膊竟然那么冷,还满是粘腻的汗水,简直像是从冷水里刚捞出来似的。
李太太干咽了一口唾沫,还是把摇摇欲坠的丈夫努力扶稳,然后才硬着头皮向冷冻室里看一眼。便也不由得大睁了眼睛,倒喘一口凉气。
冷冻室最上面一层的抽屉拉了出来,上面竟然又放着那块肉。
那块散发着说不清的恶臭,分明已经被他们装进垃圾袋,扔到垃圾箱的那块肉。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李太太的心狂跳起来,像摇滚乐手的鼓点一样,又重又快,简直让她的胸腔都被震得发麻、发疼。她紧紧地抓住丈夫的手臂。本来是想扶着他的,可现在情形倒了个儿,变成她狠狠地依靠着他了。她不敢松手,好像略微松一个手指缝,都会发生很可怕的事一样。
而李先生的情况也不比她好到哪里去。甚至比她还要更遭。
因为那块肉是他亲手扔掉的。他还站在垃圾箱前看了好几眼,那只装着臭肉的黑色垃圾袋确确实实地躺在了一堆垃圾之上。家里除了那两个牌搭子,又没有第三个人来过。他们就坐在客厅里,要去厨房必须经过客厅,有人走过的话,不可能不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