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清:“那是你自己觉得。我倒是觉得他比你好。”
男学生的脸更红了:“那你说,他比我好在哪里。你说得出来,我就送你回家。”
连阿福自己也很想知道。他没上过学,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究竟能有哪里比眼前这个学生好?
汪清真地回答了:“最起码他就不会这么对我。他知道尊重人。不光是我家里的人,对别人他也这样。所以我也尊重他。”
阿福用江希孟的**笑了起来:“她说,我知道尊重人。”尊重两个字,他不知不觉就说得有点儿用力。
“这个词对你们现在的人来说真不算什么,人人都会讲。”阿福淡淡地笑着,“但在我们那个年代,这个词是很稀罕的。更不用说一个主人家的小姐竟然会用来形容家里的下人。”
“我当时也听得懵住了。”
“后面他们又说了什么,我就没听到。只看见那三个学生替汪清解开绳索后,自己走了。”
“他们也没有多坏,毕竟都还是小孩子。而且那时候,能做到这一步就够惊人的了,也不会再多想。”
肖易明:“然后你就送汪清回家了吗?”
阿福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一直没有出面。看到汪清自己回家,就悄悄地跟在后面,一直看她平安地走进家门。她并不知道我亲眼目睹了那一切。我也没有跟她说过。”
阿福没有英雄救美。他本来也不是英雄,就是一个普普通通、过着平凡日子的人。而且可能,他还比一般人更平凡、更懦弱一些。
事实上,对当时的他来说,比起汪清说的他是她喜欢的人,他想得更多的却是汪清说的另外一些话。她认为他知道尊重人。所以她也尊重他。
那天以后,汪清对待他也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很少叫他做事,偶尔对他笑一下。但也许是因为他心里开始留意,他发现即使她难得叫他做事的时候,也一定会说阿福,能帮她做什么吗?或者,请他做什么。
直到这时,阿福才突然醒悟过来。为什么汪清很少叫他做事。那不是一种冷淡,而是一种尊重。就像她说过的,她没觉得他比她下等。
后来的事情就有点儿说不清楚了。
他记不起来究竟是从哪一天,哪一个时刻开始,哪一个人先说的……好像就是在无声之中,渐渐地、慢慢地,两个人靠近了。
就算汪清不叫他做事,他也会自己主动为她做一些事。知道她喜欢吃苹果,一定会把苹果洗得干干净净的,让她从学校一回来就能看到盘子里装着又红又大的苹果;还有她喜欢吃龙须酥,隔三差五地就会用一只小碟子装好,放在她的书桌上……汪清也会教他认字,每天认两三个,他也觉得很认真,一有空就会悄悄地练习,拿掐掉在菜梗在地上写,用手指沾着水写,或者干脆就在脑海里想象着写……全部都是诸如此类的小事。
只是等到阿福自己发觉过来时,他们已经会在没人的时候并肩站在一起,有时还会轻轻地拉一下手。
谁都还没有想过将来怎么办。因为他都还在爱情的道路上,一步一步地摸索。
然后那一天就是那么突然的降临了。
其实那一天,他们根本就没有干什么出格的事。汪清还像往常一样,趁着阿福一个人在厨房干活,就闪进来教他写生字。那时,阿福已经学了好几百个字了。每天帮汪蕙全带回报纸时,他都会在路上先看一些,大部分都能看得懂了。
除了一开始,由汪清来决定教他什么字,识得一些字后,方法就改变了。由阿福来指出不认识的两三个字,汪清再来教他。
阿福就指了一篇报道里的两个字。铅字有点儿小,汪清看不清楚,很自然地上前一步,凑到阿福身旁。
就在这时,汪蕙全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出现在厨房门口。可能是角度的问题。从汪蕙全那里看去,汪清凑着脸去看字,而阿福也正微低着头拿着报纸,就变成了汪清在让阿福亲她一样。
汪蕙全顿时变了脸,发出一声怒喝:“你们在干什么!”
汪清和阿福都吓了一跳,急忙转身。汪清本能地就抓住了阿福的胳膊,阿福也本能地抓住了她按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这一举动在汪蕙全的眼里无疑更是火上浇油。
汪蕙全脸一下子就变得铁青:“你……”他先是指着汪清,然后又指向阿福。
三个人都很在震惊中,一时之间谁也说不出来话。
还是汪蕙全先动起来。他大步上前,一把抓住汪清拖过来。他力气很大,拖得汪清跌跌撞撞的。阿福也又惊又慌,连忙也去半抓半扶了汪清一把。结果若得汪蕙全反应更为激烈,用一种几乎可以称得上野蛮的力气,生生地将汪清从阿福手里拽出来。然后一扬手,狠狠给了阿福一巴掌。阿福被打得跌倒在地,顿时觉得脸上一片火烧,连耳朵都在嗡嗡作响。
他被打得呆住了。
可汪清却因此回过神来,随即和汪蕙全发生了激烈的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