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凤伦质问怀疑的眼神,心里很痛,但她记忆中更多的却是,他为她洗手作羹汤,与她苦中作乐的情景。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忙用帕子按了按眼角。
徐厚是从御书房里出来的,他甩了下浮沉,对伊浵恭敬行了个礼。
“王妃娘娘,这会儿文武百官都在,靖王殿下不方便出来与您说话,他一会儿就回府,您实在没有必要在此等候。”
“徐厚,你是没有带耳朵,还是故意曲解我的意思?”伊浵转身,威严盯着他尴尬惶恐、施了厚厚脂粉的脸,“我不想骂你,也不想打你,但没想到你竟会睁着大眼说瞎话!”
“王妃娘娘,奴才……奴才……”徐厚尖细着嗓音,无辜地快要哭出来。
伊浵猛然揪住他的胸襟,“我让你通传的是,我要觐见,我要代替凤露公主去和亲!你是聋了吗?”
徐厚欲哭无泪,“王妃娘娘,您饶了奴才吧!奴才已经依照您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了,是靖王殿下让奴才这样出来转告您的,他说您晚膳喝醉了,在发酒疯,让您马上回王府。”
伊浵推开他,径直走向书房大门。
徐厚忙跟上去,跪下来,抱住她的腿,“王妃娘娘,不可以呀,擅闯书房是死罪!靖王殿下有令,让您回府,您就先回府等着吧。”
“滚开!”伊浵踹开他,“今日,就算是死,我也要去救我爹!”
她终究是力气薄弱,没能甩开年富力强的徐厚,倒是御书房的门,被突然拉开。
冷怒的凤伦立在门内,“你就这么想离开我?我们团聚还不到一天,穆伊浵,你只想救父,可曾想过我?!”
“你已经不想再要我了,何必再装出伉俪情深的样子?这会儿,没有人喜欢看这一幕。”
凤露强压着怒火,低沉斥责,“你说什么蠢话?”
她转开头,不再与他对视,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冷冷地戳中他的心事,“你已经从心底嫌弃我,何必再伪装?你的眼睛,已经出卖了你的心!你是一个容不得瑕疵的人,现在,你已经不爱我,我在你眼里,只是一个脏东西!”
他跨出门槛,挡住那些人愕然看出来的视线,将她护在那些古怪的视线之外。“穆伊浵,马——上——住——口!你可知你这番话,比对我凌迟还残忍?”
她知道自己残忍,如果不残忍,他如何舍得让她走。“如果凤露去和亲,我爹只会死得更快。”
“伊浵说的没错,如果凤露去和亲,只会害死丞相。”说这话的人,正是沿着宫廊走过来的贤贵妃,“伦儿,如果你不同意伊浵去和亲,可以找一个合适的女子,让你父皇册封她为公主,代凤露出嫁和亲。”
“贵妃娘娘妙计!”伊浵失笑,“不过,为了救我爹,却要害别的女子,以我爹的性情,他若是知道,怕是会自杀。退一步想,为人父母者,谁会舍得自己的亲骨肉远去蛮夷之地,受尽凌辱作践?”
凤伦恼怒的双眸泛出阴森的绿色,“如此说来,你是打定主意了?”
“凤伦,我爹对你有教导之恩,俗语有言,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希望你能为他多加考量,而不是在这个时候放弃他。”伊浵慎重提醒,“有他在,你如虎添翼,将来也会有机会收回割给雪狼族的城池。凤露公主对你一片痴情,她与你自幼一起长大,你册封她为你的王妃,为你的皇后,你们正好是天作之合的一对儿。”
“不准再说下去,不准再说……”他征战北疆,数不清自己多少个日夜不曾休息,他为的是将来能与她长相厮守,这个结果不是他想要的。“我不准你去,不准你离开我!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不管你做过什么,你都是我的妻!”
他伸手想抱住伊浵,伊浵却后退,躲开他的碰触。
“凤伦,对不起,我不想再和一个嫌弃、怀疑、不再爱我的男人拥抱,现在的我,也不配再做你的妻。”
“伊浵,我从没有嫌弃过你!”
“你告诉那些使臣,明日一早就启程吧。我怕我爹在雪狼族坚持不了多久。”说完,她绝然转身,一步一步走下御书房前冗长的汉白玉台阶,蓝色的蛟绡纱袍,拖曳,如抹不开的忧伤。
贤贵妃抬手,在凤伦肩上安慰地拍了拍,“伦儿,母妃不知伊浵为何突然作此决定,不过,她是真心为你好,此去雪狼族,正是为你争取了千载难逢的机会。五凤王朝几经战乱,急需休养生息,别忘了你的大事。只有坐上高位,你才有可能把她带回来。”
凤伦颓然叹气,“是,儿臣谨记。”
“凤露不适合和亲,却也不适合做皇后。若你想要她,就让她做个普通的妃子吧。”
凤伦凝视那个远去的窈窕蓝影,“后宫的事,以后再说吧。”
这世上,再也没有第二个穆伊浵,再也没有人与他同甘共苦,再也没有人与他煎熬冷暖酸楚也甘之如饴。
现在,天下是他的,他却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
他不想如此活下去,悲哀的是,却已无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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