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吹雪终究没有拒接林诗音的好意,点了点头,接过托盘放在桌子上后,接过林诗音适时递来的手帕擦过了双手,就坐下缓缓地吃了起来。
他吃得很慢,无论是豆角还是青葵,都像山珍一眼吃了下去。温暖的灯火下平静用餐的青年,林诗音看着看着,神色见见恍惚起来。
西门吹雪吃到八分饱后放下了碗筷,转头看向林诗音,见她神色恍惚,目光微闪,出声道:“林姑娘,你做饭的手艺很好,不过饭菜偏甜软了一些。”其实饭菜的味道有些甜软,虽不如江南菜色的甜软,但也可见做饭之人是按照南方人士的喜好练习的,而那位小李探花就正是金陵人士。
林诗音回神有些惭愧,忙道:“是我的不是,忘记了西门公子乃是北方人,下次再有机会我再按照北方人的口味做。”
西门吹雪摆了摆手,等林诗音将碗筷等物收拾停当,西门吹雪不像是坐在茅屋之中,反像是在高堂华屋之中品着名茗一般,手里拿着粗瓷碗喝着清潭水。他见林诗音从小铃铛养伤的房间出来,眼眶红红,沉默片刻招了招手。
林诗音从看了下小铃铛手臂上的刀口后,心里就难受得紧,见西门吹雪招手,也未像之前一样避讳,走到了他对面的木凳上坐了下来。
“你还念及你的表哥,那位小李探花?”西门吹雪没有避讳,直接说了出来。
林诗音摇了摇头,晚风中丝有点凌乱,更添了几分柔美,“我只是后悔连累了小铃铛,本该受伤的是我。我也想不通,为什么男人心中一个义字真的是比什么都重。他不可能看着结义的大哥病死,却能够狠下心肠来逼迫我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妹……或者是我不懂江湖中人的义吧。”
西门吹雪淡然道:“小李探花那种行为不叫义,叫做蠢。所谓义,本是指天下合宜之理,天下通行之路。让妻于人,才是无情无义。至于那个觊觎结义兄弟妻子的人,更是禽兽不如,同这种人何须说义?说了反是侮辱了义字。”
林诗音闻言,沉默了片刻才挤出笑容来,“如此说来,那姓龙的定不是好人,而我表哥轻信于他还与他结交,看来他果真是将江湖中人想得太好了些。”
西门吹雪不由得看向林诗音,“小李探花是误信了他人,所以你会原谅他吗?”
林诗音这次却是很坚决地摇头,“他既能做出让未婚妻子于他人的行为来,只能说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对我的感情绝对不深,不然哪怕姓龙的装得再像些,兄弟义起再重要,他也做不出的。再则,怕是我一直寄居在李家,让他以为我只能由着他来安排,哪怕是终身大事也无法做主。不然他也该问问我心里的想法。如今,我既然出了李园,就不打算再回去了,哪怕在沧州过着普通人一般贫瘠的生活,至少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西门吹雪听了她的话,莫名想起了燕随云和花逐月这对璧人来,如果有人觊觎花逐月还有原随云称兄道弟,只怕会被他一掌拍死。
西门吹雪不再说话,两人无声坐在灯火摇曳的暗夜之中,好似在各自想着心事,好似又什么也没有想一样。不过,自这一夜之后,他们对彼此的认识更深了一点。在林诗音看来,西门公子不过面上冷了些而已,其实内心相当地柔软。
西门吹雪思索自己的剑道,不急着赶路,而林诗音带着一个受伤的小铃铛,也不急着赶路,半个月后,没有遇上龙啸云,反是和花逐月一行三人在晋中城外的乌鹊山遇上了。
西门吹雪虽然是个剑客,但他同样是万梅山庄的庄主,家世不菲,一路之上借宿农家的次数屈指可数,更多的是遇城镇住客栈之中,起居一律都有给打点好。这些人大约是万梅山庄的老人,知道庄主喜静,人人都想哑巴一样,一天都说不了几句话。唯一话多点的叫做连叔的四十出头的中年人,知道西门吹雪自金陵起就一路带着林诗音主仆,那神情就像天上掉下一大块金砖一样,随即高兴极了。打听清楚林诗音的身份还不止,还时不时去寻林诗音说话儿,不过两三日功夫,便将西门吹雪的一些小爱好给透了出去。
林诗音冰雪聪明,很快就知道了连叔的用意,可她解释了两次根本就没用,她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只想等到了沧州后连叔自己就清楚了她和西门吹雪之间根本就没什么的。不过与西门吹雪相处时,总也不如之前自然,又不好故意避开,正在她为难之时,碰上了花逐月一行,林诗音简直就将花逐月当做救星了。
“花妹妹,真没想到和你在这儿见到。”林诗音拉着花逐月的手,亲热地说道,随即又看向原随云和花满楼,“两位公子好。”她偏头看向花逐月低声笑道,“都是温文尔雅的俊朗公子,就是不知哪一位是你的那位原随云了?”
花逐月半点也不扭捏地指了指原随云道:“自然是他拉。另一位是我七哥,人人都说我和七哥长得很相像呢。林姐姐你看不出来啊?还是说这些日子和西门庄主同行,也学了他冷眼瞧人的毛病?”
“花妹妹快别胡说啦,西门庄主是我和小铃铛的恩人。倒是花妹妹你,怎么来了晋中了?”林诗音红了脸,悄悄看了西门吹雪一眼,见他好似没听见顿时松了一口气。
“我们是江湖人嘛,我七哥和陆小凤再查一件事情的真相。因为和峨嵋派有关,后来听说峨嵋派掌门往晋中来了,我和随云就跟着七哥一路过来了。对了,路过金陵的时候,我去了一趟李园,老管家很担心你,还说小李探花配不上你,让你一路小心,什么时候想回李园都可以回去的。”花逐月看得出来老管家是真心将林诗音当做晚辈来疼爱的,可惜遇上李寻欢那样不同于常人的少爷。
林诗音想起慈和的老管家,神色有些惆怅,她难免又想起了表哥李寻欢,可经过这一段时日后,之前的痛苦不不甘已轻了消散了许多。她低声道:“曾经沧海难为水,现在我总算是明白这句诗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