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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小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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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的脸颊又弹又鼓,看着就让人又想戳又想掐,她抿着唇,唇角微勾,眼里却有三分怒气,他分不清她是在生气还是在笑,只觉这小脸鲜活生动、宜喜宜嗔。

“好了好了,别跟小爷咬文嚼字,你要是有报恩的打算,现在就有机会。”少年收了笑道,“你可知这山里有容身之所吗?我同伴受伤,需要个休息的地方。”

“山上只有普静斋。”俞眉远目光掠过他背着的人。

“普静斋是尼姑庵,全是女人,不去不去。”少年立刻否决。

俞眉远又想了想,转身指向来时路,道:“庵外有间荒废的屋子。”

“劳烦,带路。”他点头,将背上的人往上托了托。

俞眉远转过身,扶了青娆的手,往回走去。

林间凉风细细,吹得叶子“哗哗”作响,她缓缓行走于小路上,脚下一不留神不踩中枯枝败草,出“吱嘎”的脆响。少年默不作声地跟在身后,他背上驮着个人,动作毫无阻滞,脚步沉稳,连一丝声响都没出。

这人看着年纪不大,却是个练家子!

她不动声色地思忖着,不知不觉间已走到了普静斋外。

上一世俞眉远在普静斋呆了许久,早将山上环境打探清楚,那间屋盖在普静斋东墙外,供那些在山上遇险的男客借宿。屋子以木石垒成,瓦上落满树叶,墙上爬着青藤,破败不堪。

“到了。”她站在那屋子前,伸手推门。

春雨潮湿,木头膨胀,木门的户枢生涩,俞眉远站在门前推了两下没能推开,倒沾了两手湿苔。她搓搓掌,还待再试,身后少年忽然一脚踢在门上。

门“砰”地被踢开,一股霉味窜出。

青娆被他吓到,转头怒瞪他,少年却已抢着走进屋子里。

“没事。”俞眉远不以为意地拍净手掌,安慰了青娆一声,也进了屋里。

屋里潮湿,光线暗沉,墙角生了一丛菇子。

“砰。”少年三步并两步冲到床边,将背上的人粗鲁地扔到床上。

并不牢固的床被撞得晃动不已。

“累死了。”他站直身子,扭着肩关节,转着颈活动着,一边抱怨道。

俞眉远站在屋子中央,就着屋中暗沉的光线望向床上。

屋里只有一扇小窗开在床边的墙壁上,被木栅格开的光线阴沉难明,照着床上的人。她看不清他的模样,他的脸庞沾了污泥,头湿粘在双颊,气息迟缓,一动不动地躺着,肤色苍白虚弱。

这个人肩头隆起,肩头的衣物染满血污,显然肩头受伤,里面已经扎了厚实的绷带。

她只匆匆扫了几眼,便将注意又转到眼前少年身上。

少年正俯身查探伤者的情况。

眼前这两人,虽然一个狼狈不堪,另一个服饰平平,但他们身上衣服质料均属上乘,尤其这貌不惊人的少年。他衣裳看似普通,但衣领袖口处皆有细致暗纹。

这暗纹在寻常光线下极难看清,但在特别的光线下便会呈现出深浅不一的光泽来。适才他俯身时被窗口斜入的阳光一照,那暗纹就像旭日初升时的山峦,光芒由浅到深地变幻,转眼又隐没。

上一世在安国公府的老太君寿宴上,俞眉远见过幅巴掌大的紫檀自转绣屏。那幅绣品精妙绝伦,曾吸引了后宅所有女眷宾客流连赞叹,就连俞眉远都觉得神奇。绣屏上的牡丹会随着紫檀座转动时烛光光线的变化而变幻模样,从含苞待放到渐次绽放再到枯萎凋零,这花便如活了一般,有了灵气。

她打听过那绣品的来历,那绣品以天下无双的隐针法所绣,而这隐针法历来又是宫中尚衣局老绣娘的秘传之技,宫外无人会用,因而这隐针绣品只在宫中与京里达官显贵间流传。就连国公府那样显赫的人家,无不以拥有一幅隐针绣品为荣的。

而眼前这少年衣上的暗纹,与那隐针法如出一辙,且绣在了寻常衣裳上,在他举手投足间显得稀松平常。

这个少年的来历……莫非与皇家有关?

可天潢贵胄又怎会跑到这荒山来?

俞眉远想不通,不自觉抿了唇,稚气未脱的脸上就显出几分苦恼色来。

少年一转头看到她这表情,就乐了。

“你愁什么?”他一笑,就露出满口森白整齐的牙,“莫非是怕了?话说回来,你年纪小小,胆子还真不小,竟真敢把我领到这里来?也不怕我是坏人诓你来着?”

“姑娘!”青娆闻言当了真,面露怯色,人却还是往俞眉远身前一挡。

“现在才害怕会不会晚了?”他双手环胸,见状笑得更得意。

俞眉远轻咳了声,拉开青娆,道:“那你呢?你就这么信我?你又怎知我不是在哄你?这里与普静庵只一墙之隔,墙里都是我府上的人,再者拐过前面的墙角就是我家护院的歇脚处,只要我高喊,他们立刻就能赶来。”

俞眉远听了他的话就起了促狭的心。她有颗活了三十年的心,这少年不过十岁,就算表现得老成持重,在她眼里也还是个孩子。

一个孩子,能翻出多大浪去?尤其还是一个眼神清澈的孩子。

他没料到自己的话竟被她给堵了回来,一时间接不上茬,就只见她笑得眉眼皆弯,露出颊上两个酒窝。这分明是个稚嫩的小女娃,却不知怎得竟让他有种被她吃定的错觉。

仔细想了想,他忽又豁然笑了:“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

被堵得语塞,他也不恼,反觉得更有趣了。

“你朋友伤得如何?要找大夫吗?山下驰道被落石堵了,官府已经派人来清理,还要等上一两天才能通行,你们急的话只怕要绕道建梁。”俞眉远也不争执,指了指床上的人问道。

“他的伤无妨,等路修整好了,我们再回京。”少年回望了他一眼,耸耸肩道。

“一会我找人送些水和干粮过来给你们将就两日。”她说着解下腰间的素面净莲荷包,从里面掏出了叠成方胜的绢帕,“你的手伤了。”

他这才顺着她的视线注意到自己手背上的伤口。

近三寸长的划伤,旁边是成片擦伤,沾了污泥,分不清血与脏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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