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眉远满面通红地进了里屋,自去歇中觉。也不知是气的,疼的,还是羞的。
胸前鼓鼓胀胀,还有些闷疼,衣衫磨过,带来一阵阵轻微刺痛,她掩紧襟口缩进被中。八年了……她已回来八年,从孩子再次长成女人,像做了场漫长而无稽的梦。
每次睡去,她都害怕睁眼醒来,这八年就是南柯一梦,她仍旧留在上辈子。
身体隐秘而羞涩的变化提醒了她,孩提时代将彻底告别,她在渐渐长大,成为一个女人,按照新的轨迹走下去,长成她想长成的模样。
不知对错,没有答案,即便只是南柯一梦,她也要好好留住。
心里思绪渐远,她缓缓入眠。
一阵喧闹声将她吵醒,恍惚间俞眉远觉得自己睡了很久,可睁了眼现外头天依旧亮堂,她才睡了半个时辰不到。
喧闹声就响在她窗外,几道人影印在她屋子的窗纱上,俞眉远起身,唤了两声人,却无人应和。
外头动静传来,她听到青娆和云谣的声音,敢情这些人都在外头呢。
披了外衫下床,俞眉远脚才踏到地面,便觉得人有些虚浮,脑袋也钝钝的。她料着自己这觉没睡好,故而精神不济,也没多在意,便趴到了窗前。
窗一推开,山风扑面而来,凉得她打个颤。
俞眉远拢了拢襟口,看到一群丫头都聚她窗前的廊下,她们挤成团或蹲或俯,稀罕地看着俞章华脚边的东西。
“好有趣的小东西,二公子,这真是要给我们姑娘吗?”云谣蹲在最前面,满脸欢喜。
“那是自然!”俞章华很是得意。
“可姑娘似乎不爱养这些活物。”青娆站在人群外围,有些为难地开口。
“你们在说什么?”俞眉远从窗口探头出去,冷不丁一问把廊上的人吓了一跳。
“四姑娘。”众人打了招呼,向四下散开些,让出条道儿来给俞眉远看。
俞眉远便瞅见俞章华脚边上的笼子里关了只毛绒绒的小家伙。
小家伙瑟缩成团,似乎怕极了人。
“这什么?”俞眉远瞧不出个所以然。
“狐狸。”墙根下有人回答她。
她转头,见昙欢正倚在她窗边的墙前抱了胸站着,两人眼神撞上,彼此都了然。
“四姐姐,这特特儿给你养着玩的,快出来看看。”俞章华上前两步,钻到她窗下。
“我不养,你快拿走。”俞眉远面无表情地挥挥手。
俞章华便急了。上次那弓她说有渊源会被人诟病,难道这刚抓的狐狸也有渊源不成?
“好姐姐,你就收下吧。”他求道。
俞眉远却推开他的头,把窗一合,冷冷抛出句:“昙欢,你进来,我有话问你。”
看到狐狸,她倒想起了件事。
“俞眉远……你别不识好歹。”俞章华差点被窗打中鼻头,气性上来,甩袖不干了,“你爱要不要,东西我就搁这了。你不想要就自己还回去!”
“二公子……”几个丫头一叠声的叫。
俞章华径自而去,不理众人。
……
霍铮得了她的召唤进屋,在里间见到支着头靠在桌上的俞眉远,她闭着眼,听见响动方才睁眸。
“坐吧。”她指着身边的椅子,“你的伤如何了?”
“没事了。”霍铮只闷站着,离她三步远。
“昨晚你为何救我?”俞眉远也不勉强他,侧了头问他。
昙欢一共帮了她三次,她记得清楚。青娆的事一次,昨晚救她一次,又在魏眠曦面前以狐狸替她圆场,她非但不痴傻,甚至称得上聪明。
昨晚他豁出了性命救她,她很想知道原因。
“姑娘是主子,姑娘帮过我。”霍铮这傻在她面前装不下去,只能拙劣地回答。
俞眉远紧紧盯着他,想从他眼中看出异样来,但她只看到一双清澈的眸。
能知恩图报,又知忠于主子,勇谋皆有,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
而在俞眉远看来,最关键的是她对这丫头没印象,上辈子她在俞家后宅中从未听说过这号人物,可见他在那一世无甚作为。她再观他行事作派,这丫头每日装傻充愣,情愿混于陋处也不想出人头地,只怕是个独善其身的人。
这样的人,应该不为任何人所驱。
那么,她能信他用他吗?
估且一试吧。
否则,她即将面临无人可用的境况,周素馨马上有别的去处,青娆不堪大用,她需要人。
“当日将你换到我房中也没问过你的意愿,如今我便问你一句,我想要你跟着我,你可愿意?”她问他。
“我已经跟着姑娘了。”霍铮低下头。
“你这么聪明,在我房里也呆了段日子,想必清楚我在问什么,进我房中和跟着我是两回事。我或许不是个好的主子,能让我的丫头出去了脸上有光,但我必定会竭尽全力护我想护之人,也不会亏待了他们。那么,你可愿跟我,帮我?”
霍铮没立刻回答,只是抬了眼,以一种沉静的目光看她。
换了任何一个与她同岁的少女,若用这样的语气在他面前说出这番话,只怕他都会不屑一顾。堂堂的云谷霍引,几时到了要别人相护的地步?
大言不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