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贤亲王府到皇宫的路程其实并不长,这段路姬子骞却感到异常难熬,他在马车上如坐针毡,时不时掀起车帘去往黎昕的方向瞧一眼。
车厢里有冰块镇着,温度比外界低很多,他一掀开车帘,黎昕就能感觉到一股冷气从马车里溢出。
知道姬子骞又在观察他,黎昕目不斜视,就是不去看对方。太过轻易得到的原谅就不会珍惜。同样太轻易的示好,也就削弱了自身价值,让对方轻视。
黎昕不去看对方,贤亲王却总想引起他的注意。
许是姬子骞的表情太明显,一股股热气进了车里,吹进来的热风让人极不舒服,与他同车的传旨太监询问道:“王爷这是觉得哪里不妥当,可是今日冰块用得有些多了?还是这垫子不够软?”
姬子骞摇了摇头道:“本王只是见车窗外骑马的校尉,英姿飒爽,甚是俊美,就不由多看了几眼。”
传旨太监想到车外黎昕的相貌,飞快理解了对方。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况且是贤王这般风流的人物。这位旗手卫校尉是皇上从长公主府要过来的,很得到看中,瞧着长相也非同一般人,如今已经入了皇上的眼,日后必会得到重用,这贤王再惦记对方也没用。
宫中的事,知道分寸的都不会往外面传,谨言慎行才是宫中的生存之道。皇上身边当差的,哪个不是人精?这太监自然不会跟贤王说这些闲话,只笑了笑,任由姬子骞继续坐立不安。
不过他这番关切,倒是提醒对方失了平常心。姬子骞很快调整了状态,闭上了车帘问道:“王公公可知道皇上传我何事?”
“许是皇上想念王爷了。”太监恭敬而圆滑道,“贤王殿下,前面很快就要到了。”
姬子骞点点头,闭目养神,眼神不再往外面乱瞄。他要去应付皇上,必须静下心来。而且也需要冷静下来,思考如何处理自己与黎昕的芥蒂。
马车平稳得驶入宫门中,贤王又换了一辆专用于宫中行驶的车辆。
黎昕跟着对方,严格遵守礼仪。越是这样,越是让姬子骞不自在。
黎昕与他相处时表现的性子率真,什么都爱写在脸上,如今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心中不知道有多生气。
姬子骞心又有些乱了。他不知道黎昕为什么能影响到他的情绪。难道在不知不觉的相处中,他已经认同对方驻进心中,视对方为知己而不自知?
“贤王殿下,请下车。”尖细的太监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
姬子骞走下马车,一路同行缄默无言,直到黎昕将他送到殿外,被人拦了下来。再往前就要得见圣颜了。
姬子骞回头凝望对方,可惜黎昕连眼神交流的机会都不给他。
姬子骞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在无人察觉中迅速收敛住。转过头迎向大殿,再抬时,他脸上浮现出和往常别无二致的温和笑容。
黎昕到了这里,传召贤王的皇命已经完成,就跟丁校尉默默退了下去。
丁校尉拉着他,等走得很远,见不到旁人的地方,一脸晦气道:“还以为是趟肥差。都传贤王待人宽厚,素来大方,想不到却连赏银都不给。”
“小声点。”黎昕道。暗想这趟差事是他连累了丁校尉。姬子骞的心乱着呢,哪里想得起来赏银,不过……
“贤王会赏我们的,你就看着吧。”黎昕笃定道。因为接下来,姬子骞肯定会找机会来同他道歉。
“贤王待人宽厚,怎么会忘记我们的赏银呢?”
丁校尉没精打采,并不相信这番安慰之言,强行打起精神道:“希望如你所说吧。走吧,我们回去训练。”
“好。”黎昕微笑道。
丁校尉精神一振,虽没得到赏钱,身边有美人冲着自己笑也很提神。虽然美人是个男人,但有一种美是超出性别的。
丁校尉这么一想又觉得贤亲王小气,趴在车窗内不知道偷窥了黎昕多少次,等到了赏钱的时候,结果是个一毛不拔的主。
姬子骞素有贤名,礼贤下士,哪里知道自己被人这么误会?
此刻他正对着面前只落了一子的棋盘,内心咆哮。
“皇上……是招臣来下棋的?”
“当然!”成帝道,这棋盘上的唯一一子,自然是他先落下的。“纪学士头疼病作,不能陪朕下棋,实在寂`寞。朕想到已经快有半个月没见到贤王,就迫不及待召你来了。”
姬子骞的嘴角抽搐,险些维持不住温和的表情。成帝漆黑的眼眸,闪动隐隐笑意。看来他这位好大哥见到黎昕之后乱了心,不然也表现不出真性情。
他有多久没见过贤王温和面具之下的真实情绪了?想一想还挺怀念的。那时候他还未登基,与对方关系非同一般的亲密,不是其他同父异母的兄弟可比。
只是姬子骞想要的,他给不起。皇位是先王传下来的,岂能让给旁人?就算他愿意,只怕他给了对方,改日自己就要不明不白暴毙了。
姬子骞这贤王之名,除了封号,还有一段段踩着他上位的血泪史。姬昊空初登大宝,无论犯了什么错,他的好大哥立刻跳出来为他亡羊补牢,亦或是厉声斥责,博得贤名。
朝中有不少人都觉得贤亲王姬子骞,更适合坐在皇位上。
正所谓做得越多,错的越多,平时什么都不做,偶尔一鸣惊人,就让人产生此人很有本事的感觉。况且贤王的确很有本事。
朝中至今都有重臣在拥护姬子骞,对方没有制止,而是放任不管。似乎也觉得自己比成帝更加优秀,更能担此大任。
“吃!”姬子骞棋艺高超,一上来就连吃皇上三子。
成帝不紧不慢,落在棋盘居中之处,轻轻吐露一声“杀”!
“皇上这招走得妙,不过臣有对策。”姬子骞一招妙手,非但脱离了皇上制约,还顺带困住了对方另一侧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