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你就被他送来医院了?”
医院病床上,苏凤子打了个哈欠,这样问道,林辰觉得他就差没有翻白眼了。
“是啊。”
看着明明只是伤了手却要赖在医院过夜的好友,他移开视线,尽量眼不见为尽。
就在刚才,刑从连在结束对江潮的思想教育后,就令江潮手下的警员顺路将他送到医院,目的是让他重新做手部检查,看来刑从连忽然就不信了那个关于骨科教授的借口。
而刑从连本人,当然同王朝一道,留在现场处理后续事宜。
“也就是说,就因为直播画面又亮了亮,你们紧张兮兮地闹了那么久,搞得你到现在才来探望我?”苏凤子很不满地加重语气,重复问道。
“你又没什么大事,不用这么哀怨吧?”林辰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离九点探视结束,忽略掉他先前和刑从连闲逛的时间,现在离探视时间结束还有一小时,也并不算很晚。
“怎么能说没什么大事呢,你不来都没人给我削苹果。”苏凤子长腿交叠,按下手里的遥控器,换了个台,然后放下遥控器,顺手从床头柜上拿了苹果递给他,“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也不知是受了伤还是真怪他来晚了,苏凤子今日怨气十足,他边说,还边忧伤地举起被纱布缠绕的右手,展示着自己的“工伤”。
林辰扯了扯嘴角,重新把苹果塞回果篮内,说:“当然,你明明知道,我早移情别恋了。”
想是没意料到他回答的这么干脆,饶是苏凤子也静默了片刻,然后说:“林先生,老实说你不觉得刚才那句话有点不要脸吗?”
“是啊。”
“并且对我太绝情了。”
“是啊,是啊。”
“我辛辛苦苦养大的白菜都被猪拱了。”
“嗯。”
“嫁出去的孩子泼出去的水啊。”
“没错。”
林辰看着电视里正在播出的娱乐新闻,随口答道。
那似乎是关于某位歌手言辞失当,引起某些乐迷反感的新闻,他已经很久很久都没看过这种娱乐八卦,偶尔看起来,竟还觉得很有趣味。等主播絮叨完双方乐迷论战重点,林辰都才意识到,床上那人没再说些什么。
他转头,现苏凤子正很认真在端详他。
“你从前办完案子,都不会是这个状态。”
苏凤子很平静地说。
“我从前是什么状态,现在又是什么状态?”林辰问。
“你从前会默默把自己关很多天,然后天天骗我去给你送饭,你现在都移情别恋了,那些饭钱什么时候还?”
“以前太中二,有太多事情想不通吧,那现在呢?”林辰默默扯开关于饭钱的话题,很生硬地转折着。
可是苏凤子这样的人,又哪会如他愿:“所以,关于黄薇薇的死,你想通了吗?”
苏凤子问道。
他的目光少见的严肃着,就好像在游乐场高兴时,有人戳破你的气球,抑或是在小区内散步,被人用凉水从头浇头。林辰垂下眼帘,地砖雪白,大概有三秒钟时间,他觉得那凉水激得他骨髓都要冷得疼。
他艰难地握起拳,深深吸了口气,与面对黄泽时不同,陡然听到别人再次提起那个名字,那些零碎的画面一一浮现,那些令人追悔莫及的瞬间再次播放起来,他竟再次有种想要拨转时间改变过去的想法。
这当然是种妄想,非常非常不健康的妄想。
林辰现,他竟然要调动所有的心理调节知识,才可以把那些情绪再次压下。
“凤子,我现,你这个很严重的问题。”林辰捂着眼睛,尝试着把那些画面再次包裹起来。
“你想夸我太善解人意吗?”
“不,我是说,你真的很喜欢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那位德高望重的老师没有教过你吗,强行将不愉快的记忆压下而不去试着解决,那它永远就在那里,并且日积月累,会造成你严重的心理疾病,到时候你积重难返,再厉害的心理医生都治不了你。”
苏凤子很严肃地说道。
“可我该如何解决呢?”林辰反问。
这世界上或者说在人生中,总有一些过不去的坎或者说永远无法解决的问题,因为它太难了,那么除了绕开它,还能怎么办呢?
“你从没和你的警官先生,交流过那个绑架杀人案吗?”
“没有。”
“为什么?”
“因为他从未问过我。”
苏凤子很不可思议地坐直身子,又问了一遍:“为什么!”
“你怎么这么八卦?”林辰蹙眉问道。
“我听说你们和黄泽见过面了吧,就黄泽对你那种喊打喊杀又求而不得内心分外煎熬的变态样子,刑从连不觉得奇怪吗,如果他从没有问过你当年的那个案子,那只有两种可能了,要不就是他真的很能忍,要不就是他一点不在乎你啊……”苏凤子拖长了尾调,眼波流转,目光中最后却带着笑意,“我觉得你真得单恋得很辛苦啊。”
林辰很无奈。
苏凤子毕竟是苏凤子,太敏锐太犀利,刚才的那些问题和那些话,大概从他们重逢时他就想问,难得案子解决可以好好问一问,他又被憋了几个小时才可以八卦,难怪怨念这么深。
“其实,还有第三种可能。”林辰摇了摇头,说。
“什么可能?”
“因为秘密这种事情,是需要推心置腹时才可说的。”林辰走到床尾,将苏凤子的病床缓缓调下,然后关掉电视,将想要挣扎坐起的病人按倒在床,最后给他盖上薄被,“你不用想得太复杂,他不问我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自己也有太多不能说的故事。”
林辰重新在病床边坐下,将床头的灯调得更暗了一些。
想起那张房卡、那些莫名其妙摄像头、身世离奇却天赋异禀的王朝,刑从连又哪里会是个普通刑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