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声张,回家去。”常老太医挣扎着拉住常俞,艰难嘱咐。
常俞不敢违拗,只得照办。不过幸而他早就开始行医,又深谙医术,所以只是短暂的惊慌之后便是镇定下来,忙探手替常老太医诊脉,继而又替常老太医揉按紧要大穴。
而其他人,却是丝毫不知情。
沈家。
沈玉阑一路越走越快,只觉得胸臆中翻滚的情绪怎么也压制不住,拼命的想要喷涌而出。最后,实在是忍不住的干脆飞奔起来——不如此,怎么舒发胸臆中那些让她眼泪怎么也平复不住的东西?不如此,她怎么能够掩藏住自己的茫然失措?
“大小姐!”藿香和莲芯在后头追着,一刻不敢松懈。此时,就连她们的心里,也是百感交集,心酸得厉害。
要强如沈玉阑,从不肯在人前示弱,更是鲜少露出伤悲难过样子的沈玉阑,今日竟是被逼得如此,怎么能让人瞧了不心酸?越是了解沈玉阑,就越是心疼她,越是替她难过。
金荷体力不济,被远远的甩在了后头,忙吩咐藏雪:“去,去追。”
而这一切,沈玉阑却都是惘然不知。甚至,她已经到了一个慌不择路的地步。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哪里,更不知道,自己脚下的路通往哪里。她只是这么漫无目的的飞奔。
风吹在面上,很快就带走了泪痕。可是很快,又有新的泪痕出现。最后,重重叠叠,怎么也干不透。
直到沈玉阑觉得胸腔里一片火辣辣,呼吸也是根本接不上,双腿更是灌了铅一样,这才不得不停了下来。
随便靠在了一颗老树上,沈玉阑一把捂住脸,“呜呜”的哭出声来。
跟上来的藿香和莲芯都不敢靠近,只是守在路边,防止人过来打扰沈玉阑。
沈玉阑哭了很久,直到嗓子嘶哑,眼泪哭干再也哭不出来。可饶是如此,她仍是觉得心里堵得厉害。
那些情绪,那些说不出来的难过,似乎怎么也消散不开,忘记不了。
沈玉阑觉得,当时做出决定的时候,都还不至于这么难过。可是,当常俞一开口,那种几乎带着祈求的声音,却是彻底的击溃了她的冷静和伪装。
她不是不难过,不是真的一点不留恋。只是……
她原以为,这会是一桩天赐良缘,她和常俞一定会美满幸福。可是……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波折。
她不是没想过让常俞和秦玉娘退婚,更不是没想过要坚持。可是……在想到坚持的后果之后,她却是退缩了,她却是坚持不下去了。
坚持,真的就会有好结果吗?坚持下去,就一定会获得幸福吗?
不,答案是否定的。
漫天流言,并不只是针对她和沈玉阑,更是会波及常家和沈家。她可以不要脸面,不顾及这些无关紧要的人的议论纷纷。可是她却不能不顾及家里人的看法。若是一意孤行,沈家这头她可以不在意。可是常敏他们的呢?常俞的呢?常俞的那些至亲家人呢?
那样一来,常俞会承受多大的压力?他或许承受得住外人的议论,可是能否承受得住家里人的抱怨和议论?
就算一时承受住了,可是会高兴么?
答案依旧是否定的。
而且,常三太太如此费尽了心思要阻拦他们结亲,就算他们接了亲,那以后呢?难道以后就不见面了?当然不可能。所以,以后的不痛快,只会更多,更让人心头不痛快。
常三太太不是外人,不是说不想见就可以不见的。有些人,她不能将你怎么样,可是她却能恶心你。就像是一道美味里掉落了一只苍蝇。不会坏了味道,却是回来让你没了食欲。
婚姻是什么?婚姻就是两个人一起生活。而生活又是什么?不过是柴米油盐酱醋茶里那些的事情罢了。两个人在一起,不仅仅是两个人在一起。一旦成亲,牵扯就多了。她不可能不过顾忌。尤其这是一个处处讲究礼仪孝道的世界。
她们活在世俗中,这是无法改变的事情。所以,她也是个俗人。是俗人,顾虑就多了,考虑就多了,束缚也就多了。
在这样的束缚下,她没办法再对这样的婚姻抱着幻想,幻想能甜蜜美满。
而最重要的是,她心里明白,其实她对常俞,没有刻骨铭心的爱恋,并不是非君不可。所以,她看清楚了自己的心。她就是觉得,常俞是个结婚的好对象罢了。
而如今,常俞已经并非她想象的那样,是个结婚的好对象。所以,她觉得,在这样的压力下,她纵然一时坚持住了,可是以后呢?
她觉得,或许,她没有那样的勇气。
既然没有那样的勇气,她又如何能面对常俞那一腔深情?所以,她退缩了。她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