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眠第一次参加他们的聚会,是在一个雪花纷飞的冬夜。
那天天气格外的冷,她坐上了穆方诚的车,然后被黑布蒙住了双眼。
不能带窃听器追踪器,因为这群罪犯的反侦查水平很高。果不其然,在车开出不知多久后,中途还换了两辆车,终于在某处停住。兜兜转转,必然已经躲开了警方的追踪。
然后就有人搜她的身。彻底检查扫描过一番后,才感觉到穆方诚握住了她的胳膊:“好了,你很’干净’,总算没让我失望,我可是为你做了担保的。走吧。”
瞧,多么煞有其事。虽然明明这幢屋子里的许多人,都知道她是卧底。
苏眠亦步亦趋,跟着他,感觉从黑暗的通道,走到了个灯光很明亮的地方。
而她不知道的是,她头回孤身赴险的今晚,韩沉呆在专案组里,整晚抽了多少根烟。他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个女人逼疯了。
音乐、灯光、香烟、美酒……周围似乎有不少人。
然后穆方诚就带着她,在沙坐下。
“可以摘掉眼罩了吗?”她略有些不耐又有些好奇地问。
穆方诚静了一瞬,没答,抬头。越过人群,他看向坐在吧台后的那个男人。
不止是他,在场的十来个人,A、T、K、R、L……几乎同一时间安静下来,看向了S。
S,你的女人来了。
她懂他的画。她是真的懂他,懂他们这一群人。
独一无二的她。
S今天穿着黑色休闲西装,薄薄的高领毛衣。他的手轻叩酒杯,原本盯着酒液。然后抬头,看向了她。
灯光之下,她穿着深蓝色毛衣,长散落肩头。皎洁晶莹如月光般的脸庞上,黑色眼罩遮住了她的眼睛。
她被蒙住双眼,带到了他的面前。
这样柔弱,又这样倔强。一如记忆中那个眼神执拗、通透敏锐的姑娘。
S端起苦艾,喝了一小口。然后将剩下的大半杯酒,递给了A。
A会意,将酒拿过去,递给了穆方诚。
穆方诚接过,放入了苏眠手里。
苏眠没有迟疑,一饮而尽。
眼罩被人摘了下来。
这不知是哪里的一座房子,被改造成酒吧的模样,几个人坐在她跟前,但是都戴着面罩。
小丑的面罩。
“H,你就是苏眠?”一个高个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年轻的男人,或者应该称之为男孩,走到她跟前,“你好像比我大呢。”
苏眠看着他:“你是谁?”
男孩面罩后的双眼,修长明亮。他笑了,似乎很开心地笑了:“你可以叫我小艾。我呀,想认识你很久了。”
苏眠也笑了笑,不经意间抬头,却瞥见吧台后坐着的男人,清瘦而安静的背影。他也带着面罩,但是可以看见脖子和侧脸的线条,异常白皙干净。
不知怎么,苏眠觉得,他跟其他人都不一样。
——
那晚苏眠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了。
其实不应该称之为“家”。她从家里搬了出来,自己租了个房子住。一是方便卧底工作,二是避免给母亲带来危险。而对母亲那边,只找了个借口,说教授那边有事。专案组也安排了人,24小时保护她母亲。
苏眠开着辆红色ncoopr,进了巷子里。这车是穆方诚让她用的,她便用了。当然她不知道的是,车是S挑的。
冬夜,巷子里好像一口枯井,又冷又深。苏眠不知怎的,就有些烦躁,将车胡乱停在墙边,就裹紧羽绒外套、踩着高筒靴,推门下车。
走了一段,她脚步一顿。然后又继续朝前走。
背后有人。在黑暗中看着她。
从她卧底开始,好些天晚归时,都能感觉到那人的存在。她想,应该是杀手组织安排的盯梢人员。
傻~逼。她在心里骂道。
骂完之后又有点惆怅。这是韩沉偶尔骂人的脏话,她不知什么时候也学来了。
地上的雪很厚,还结了层冰。苏眠走得心不在焉,一不留神,脚底打滑,“啊”一声尖叫,差点没摔倒。一把抓住旁边的树干,手掌却被树干上的刺了。
“咝……”她倒吸一口凉气,却在这时,听到巷口那人,脚步一动,竟然似乎有些关切。
苏眠突然就反应过来,猛地一回头,就看到了路灯下,那个高挑熟悉的身影。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
几日不见,为什么却好像隔了几个世纪那么久?
他那天摔门出去的样子,她到现在记忆犹新。此刻看着他冷峻沉默的样子,她却忽然怨不起来了。脑子里陡然意识到一件事——所以这些天,只要晚归,他都暗中跟着她,看着她……保护她?
他的眼睛漆黑无比,就这么盯着她。
苏眠一咬下唇,转身“蹬蹬蹬”上楼。然后就听到他敏捷的脚步声也跟了上来。苏眠真想也当着他的面摔上门,可是哪里下得了手?哪里还舍得?
只将大门虚掩着,然后在沙里坐了下来,背对着门的方向。
他以前有时候会笑她“作”。她就是作,怎么了?她就是舍不得,放不下,可是又只想他来哄她,他来认错,他来宠她。
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他不许再丢下她,一个人离开。
片刻的寂静后,她听到他推门进来。然后“咯噔”一声,带上了门。
沙一沉,熟悉的气息靠近,他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苏眠刚刚还在下定决心,等他先开口。哪知他一靠近,她就忍不住了,她就不想作了,脱口而出道:“这些天,我每天做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都详细写在报告里了。专案组能看到,我知道你也能看到……”
那是我的一片拳拳之心,我坚定的心,事无巨细都写了下来,只想让你莫要牵挂,你可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