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若曦不疑有他，一个人吃得香甜，浑然不知张泽瑞从房门后的一个窗户跃出，悄无声息地攀爬上了石山，从另一边往阿东所在的地方走去。

小山谷的另一边，两所灰褐色的石头房子中，坐在地板上的阿东正在发呆，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床头边的一块岩石。

张泽瑞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房门口，双眸如鹰，看着他轻声问：“为什么？”

那扑鼻的烤黄鱼的香味中所飘散出来的罂粟壳的味道别人闻不出来，做过特别训练的张泽瑞却是清楚得很，他已经清楚了，那烤大黄鱼中应该是放了罂粟壳或者鸦片。原本可以直接打落徐若曦盘子里的烤黄鱼，可张泽瑞知道，徐若曦已经吃了好几天这样的烤鱼，上瘾了，此刻让一个孕妇在没有任何准备措施的前提下贸然断掉，对她的伤害反而会比现在更大。

这就是为什么张泽瑞让徐若曦吃，他却悄然绕道过来找阿东的缘故。

阿东看了张泽瑞一眼，没有起身，这举动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面对暗影组织的老大时，任何一个手下都应该保持必要的恭敬，而他现在摆出桀骜不驯状，显然是不打算再做一名手下了。

“天蝎给我看了一份机密档案，说当年我的父母是被暗影组织的老大派人杀死后，我才会被带过来的。”阿东声音很冷静，可这竭力想要伪装的冷静下去是压制不住的激动。

“你是暗影组织的老大，你不该为此负责么？”阿东目光投向张泽瑞。

“我接任暗影不过五年时间。”张泽瑞微微皱眉，“而你到暗影的时间比我早十年。”

“可是前任暗影老大已经死了，暗影却还存在着，按照你的意思，因为不是你授意的，因此一切的错误都是前任暗影老大的？跟你一毛钱关系都没有？”阿东低吼着，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何况父母双亡呢？

“那跟那小姑娘有什么关系？”张泽瑞知道，此刻解释无用，声音冷了下来。

“她肚子里不是怀着你的孩子么？还是你想要告诉我她肚子里的孩子跟你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阿东讽刺地问。

“天蝎背叛了我，刚刚已经逃跑了。原因是我结束了卖粉的生意，所以他想要跟人合伙对付我。”张泽瑞再次叹息，“如果一个撒腿就跑的人的话都比不过你我之间五年的兄弟情谊可信，那我无话可说。”

“可真相到底是什么？”阿东终于忍不住失控地低吼起来，他的身子剧烈颤抖着，如同海风中凌乱的椰子树叶！

“真相就是你被他骗了！你的父母根本不是被暗影组织杀死的！你也不想想，每年世界各地的孤儿何其多，暗影组织想要收留流浪的孤儿难道会很难？难道会比去杀了你的父母再把你抢走更难？”

阿东定定地看着张泽瑞，突然双手捂着脸呜咽着哭了起来，一个偌大的汉子，此刻哭得像个孩子，尽管心里已经明白过来，可他依然在近乎绝望地辩解着：“那里面有照片，有我父母的照片！我看着跟我有几分像的！怎么会是假的？”

“一天时间，我就足以做出许多份以假乱真的档案出来，你认为暗影组织的人想要做到这一点会很难吗？”张泽瑞叹息，阿东看来是被天蝎给糊弄了。

“阿虎知不知道这件事情？天蝎找过他吗？”张泽瑞叹息着问道。

“没有。他不知道。”阿东抬起通红的双眼，止住了悲声，再说多少都没意义了，“天蝎想叫我私底下联系阿虎，但是我觉得他对你太忠心了，怕他出卖我，就没敢跟他说。”

“阿东！你竟然做这样的事情？”一道身影从黑暗中踱步过来，不出所料果然是阿虎。

阿虎双目通红双拳紧握地看着这个一同长大的兄弟，那么多艰苦的训练都过来了，原以为能够一起战斗了，没想到他居然背叛了组织！并且是以这样的方式！

这让阿虎觉得不可思议，可是刚才阿东的话却让他不能不信：自己这个一同滚泥潭爬沙漠的兄弟，注定要离开自己了！组织的规矩很严格，一旦背叛，就必然要处死。

“阿虎，别动枪了，让他自己了断吧。”张泽瑞叹息一声。

阿虎有些诧异地看了老大一眼，为了保证被处决的叛徒是万无一失的，都会直接枪决，老大却说，叫他自己了断，这是要给他一个全尸的意思？

“谢谢老大！”阿东的眼角沁出两颗眼泪来，噗通跪在地上，冲着张泽瑞磕了一个头，他突然想起了曾经一起接受训练时，张泽瑞冒死拉住了脚下踩空即将掉落悬崖的他，顿时有些恍惚：自己一心想要报复的时候，怎么会忘掉了老大舍命救自己一节？

徐若曦捞过鱼的水洼再次被涨潮的海水灌满，在张泽瑞和阿虎的注视下，阿东大步踏入了浑浊的海水中。这水洼最深处不过齐肩的深度，可如果一个人要自杀，一个浴缸的深度就足够了。阿东缓缓蹲下身子，沉没在了海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