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章若愿还是没能够从太子爷嘴里套出小妯娌的信息。她正愤愤不平着,冷不防父亲大人来电,立马如临大敌接听,嗯嗯啊啊应了几句,挂完电话整个人都蔫了。
詹景冽连喊她好几声,见她实在呆呆的,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章若愿戳着无辜的手机,迟疑片刻,才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你知道的,父亲从小就管我很严,尤其在人际交往方面。我现在才刚要读大学,连男朋友都不敢让他知道,现在忽然要订婚了,好怕他一时接受不了。”
岳父的老学究脾气,詹景冽还能不了解,斗智斗勇了多年,怎么匡他点头,还是难不倒他的。太子爷早已成竹在胸,捏捏她的鼻子,气定神闲道:“放心,他会同意的。”
章若愿心中的担忧并没有被轻易安抚,父亲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虽然太子爷要啥有啥,优秀得令人指。但到了父亲面前,估计只能算是活活脱脱抢他女儿的淫贼,冷言冷语都是轻的。要是一不小心撕起来,两个男人之间刀光剑影的对决,那画面简直辣眼睛。
越想越伤脑筋,如何避免翁婿之间的正面交锋,成了章若愿此时此刻最头疼的问题。
不用费脑子,詹景冽也知道娇气包在想些什么,不觉好笑地摇摇头。揉揉她肉嘟嘟的脸,让她看向自己的眼睛,一脸肃穆。
“放心,我会向他证明,除了我,再无人能配你!”
这种舍我其谁的霸气,除了太子爷,也是没谁了。
在这份一往无前的笃定之下,什么担忧都显得多余,章若愿忽然不惆怅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有机智近妖的殿下在,怎么也轮不到她愁。
太子爷pk父亲大人,想到那火花四溅的场景,应该会十分刺激吧。
章若愿挽着他的手臂,喃喃自语:“怎么办?我好像已经有些期待你跟父亲碰面了。”
“不急。”詹景冽摸摸她的脑袋,神秘兮兮说道,“要等一个好时机。”
好时机?
见个家长,还需要天时、地利、人和不成?
章若愿满心疑惑,看着太子爷一脸天机不可泄露的模样。正待说些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再次嗡嗡作响,好像是为了彰显事情紧急,持续震动了好几下,大有不接不罢休的架势。
章若愿咬唇看了詹景冽一眼,待他点头,才犹豫着掏出手机。看到来电提醒上的署名是三婶,立刻手忙脚乱接了。
“喂?嗯……好,我知道了。”
章若愿眉心紧蹙,抬头看他,神色少有的凝重:“我三婶的电话,说是姐姐回来了,家里不知怎么乱了套,让我尽快赶回去!”
本来见娇气包脸色不对,还十分担忧的詹景冽,闻言沉吟片刻,随即嘴角微扬,流露出一抹不知名的笑意。
“收拾一下,我送你过去。”
章若愿被他笑得摸不着头脑,朝夕相处了三年,太子爷的神情变化她敏感的很,忍不住疑惑道。
“怎么了?你笑得好坏。”
强忍着好心情,詹景冽轻咳一声,淡淡回答:“没什么。”
“才怪,你每次这么笑的时候,肯定会有人遭殃。”
章若愿可没那么容易被忽悠,扣着他的腰带,歪着脑袋嘟囔。
“怎么形容你男人?越没规矩了。”
詹景冽俊眉斜飞,乌黑的眉峰深湛齐扬,素来端方严正的男人难得带了几分痞气。言罢,不由分说把娇气包按在怀里亲吻,等她喘不上气才放开,贴着唇角嘱咐道。
“一会儿别莽撞,听我的,嗯?”
一种扑面而来的紧张氛围将章若愿层层环绕,她紧张得揪着衣角,抬头问他。
“这就是你说的时机?”
欢喜她的一点就透,詹景冽俯身在她鼻尖上爱怜一点,笑得高深莫测。
“千载难逢。”
太子爷幽测测地说完,立即编辑一条短信,给那边正倒时差的楚辞过去。
“章家那几位个个火眼金睛,章若仪孕吐反应厉害,你猜他们瞧不出的几率是多少?”
没过一分钟,楚辞回复过来。
“在路上。”
简短,恰恰证明了那份火急火燎的着急。
好兄弟如此上道,干净利落往坑里跳,挖坑小能手詹景冽满意地掀起嘴角。能不能全票通过,获得老丈人的认可,全在此一举了。
两人到的时候,主院已经人满为患。二叔三叔二婶三婶几个全部站在外面,神色不一,你言我语讨论着什么,看到章若愿回来,个个眼神一亮,团团围上来。
卫雪语一把握住章若愿的手,满脸焦急:“小愿你可算回来了,赶紧进去看看吧,老爷子在里面大脾气呢,这时候也就你能劝劝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
“我也不太清楚。”卫雪语摇摇头,把今天下午生的事情尽可能详细的描述给章若愿。
“前几天有人给大哥又介绍了一个,两人谈得挺好,二老高兴,就叫我们几个一起商量一下看看挑个什么时候,让人家上门来坐坐。
正谈到兴头上,小仪回来了,老爷子怕小仪听了心里难受,这事就暂且搁下不提。
可不知怎地,过了没一会儿,老爷子突然大雷霆,把一屋子人都赶了出来。”
闻言,章若愿眉心紧蹙,抬头看了眼詹景冽,抿了抿唇没说话。
无论什么时候,永远都不缺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非常时期,崔琴的关注点仍然集中在茶余饭后的八卦上。目光紧紧抓住詹景冽,看他挺拔修长,英俊冷酷,一看便是人中龙凤,好奇的小火苗越燃越旺。
“这位是……”
章若愿心烦意乱,哪里有多余的心思理她。尤其是她打量殿下的眼神,明显不怀好意,让她从头到脚不舒服。
顾虑着长辈的面子,她神态敷衍地笑了下,双手自然挽着詹景冽的手臂,一带而过。
“这是我男朋友,二婶,我们先进去看看情况。”
此刻主屋灯火通明,章晋琰与章廷居分坐在东面两张太师椅上,目光沉沉,均保持沉默一言不。章怀豫站在旁边,唇边挂着一抹冷笑,双臂环胸,姿态悠闲,摆明了袖手旁观看好戏。
正中间楚辞和章若仪并肩而立,俊男美女,般配宛若一对璧人,只有从各自的神情透露出氛围的剑拔弩张。
楚辞显然来得比他们早,此刻眉宇凝重,神色难得一见的焦灼。身边的章若仪低垂着头直到胸前,看似没什么情绪,眼角隐约带着泪光。
至此,看到屋里各色人的神态,事情的来龙去脉,章若愿已经猜出了七七八八。没等她想出化解对策,祖父厚重而苍老的声音,犹如一把生锈的铁锯缓缓割破满室寂静。
“章若仪,你可知错?”
章晋琰双手交替,紧握成拳,面容一片肃穆紧绷。这般连名带姓的称呼,可见心里着实愤怒到了极点。
章若仪揩去眼角的湿意,不曾抬头,轻轻点头,正想说什么。身侧楚辞突然握住她紧攥的手,向前一步。
“章爷爷,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的错,跟若若没有关系。她本不情愿,全是受了我的哄骗,您有什么不满斥责尽管冲着我来,只是别气坏了身子。”
眼下这种情况,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果然是姐姐怀孕的事情,没能瞒住祖父的法眼。一下子,天窗给捅破了。
章晋琰冷哼一声,重重跺了跺拐杖,气势逼人。
“我们章家的事情,恐怕还轮不到外姓来多嘴!”
连最起码的待客之道也懒得,如此毫不留情的话语,任谁都看得出其中蕴藏的怒火有多大!
章晋琰这次的确给气狠了,章廷居是他长子,仪丫头是他第一个孙辈。虽然是个女娃子,可他别提稀罕了多久,从小到大可是自己亲手教养的。
哲学名思、书法绘画、人情世故、处世之道,但凡所得,无不倾囊以授。可谁又能料到,他如珠如宝,捧在手中教养长大的大孙女,居然就这么被人搞大了肚子。
甭提好脸色,章晋琰现在连杀了楚辞的心都有!
不过,到底是法治社会,喊打喊杀不太现实。所以现在对于章老爷子而言,不得不后退一步。只能先把这诱拐他大孙女的混蛋小子虐得哭天抢地,流着鼻涕回家找爸妈不可!
哼,跟老头斗!
章晋琰端着一张庄严肃穆的高冷脸存心晾着楚辞,压低眉头问垂眸不语的章若仪。
“可有话说?”
章若仪抬起头,眼眶红肿,两行清泪逐渐氲湿,眼神空洞没有焦距。
一看到她这幅生无可恋的脸章晋琰瞬间火大,觑了眼看着人模人样,实则衣冠禽\兽的楚辞当即冷了声,声如暮霭。
“那好,时间不早了,今天先到这儿,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让怀豫陪你去趟医院。”
这个时候提出去医院,目的不言而喻。
章若仪忽地瞪大眼睛,满脸不敢置信,触及祖父饱含失望的眼神,心中一痛,紧紧咬住嘴唇,抑制住到嘴边的那个“不”字。
她失聪一般,周糟静的听不到任何声音,只剩下祖父浑厚的声音,一字一句,语重心长。
“我从小就教你”人谁无过,过而改之,善莫大焉。”如今也是这样,错了不要紧,祖父帮你纠正这个错误!”
楚辞脸色刷一下白了,他知道章家家教森严,也预料到各种各样的艰难状况,但却从没设想过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别人家的爷爷看到胖娃娃不都是笑得合不拢嘴才对嘛?哪有做爷爷的一言不合命令孙女堕\胎?
“不!章爷爷,您不能做这样残忍的决定!若若肚子里的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小生命,不是什么错误。
真正的错是未婚先孕,要纠正应该由我来,我爱若若,我会娶她做我的妻子。
同时,我是孩子的父亲,我要留下他,保护他不受任何伤害。”
再不管什么敬语与策略,楚辞把自己心中的想法不经任何措辞,一股脑全说了。慌了,他是真的慌了!
天知道他费了多少心思才得到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是套牢爱情的唯一筹码,是他唯一的救赎。
如果没有这个孩子,接下来的一切,他想都不敢想……
嘴唇已经被咬成青紫,章若仪强忍着不开口反驳一句,泪珠簌簌从眼眶滚落,视线一片模糊。
她是那样舍不得肚里的孩子,怜爱到不用真的走上手术台,只是这么说着不要他,心上都如同扯开了一个大口子。与此同时,她又比谁都明白,祖父的所作所为都是为她好。
上一世,她违逆过他,甚至背负着章家百年清誉一同堕进地狱。临死前,她过誓,来生再不与家人对立。
章若仪伸手轻轻按在肚子上,感受小宝宝的心跳,它跳一下,她跟着疼一下。她脸上心死如灰的表情,身上笼罩着的哀伤,让分立两侧的章廷居和章怀豫,脸色都不好看。
瞧着丢了魂一样的大孙女,章晋琰无声摇头。不过仪丫头到底是一手教出来的,懂事明理,没有为了一个外人忤逆自己。这或多或少给了他一丝宽慰,章晋琰俯视着急上火的楚辞,霸气飞扬。
“你要这个孩子?你能代表你的家庭?你能代表你祖辈、父辈,你全家人的意见?
你拿什么要这个孩子?又拿什么娶我孙女?你根本没有资格跟我谈!”
楚辞向来通透,刚才一时情急,乱了阵脚,此刻听了这番话,才悟出点儿门道来。
哪个长辈铁石心肠?他态度如此强硬,多半是向自己要个态度,不想让女儿给人看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