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瑶抬眼看向沐少芬的脸,只见她眼睛中闪过一抹黯淡,沐瑶便知道,接下来的事,就是故事的转折。
果然,只见沐少芬抿了抿唇,接着道:“那时候我就一直盼着他下次来看我,然后告诉他我怀了他的孩子,我想他一定会很高兴。”
“可是我一等就是一个月,他都没有在来青城县,后来我收到了一封信,是他寄来的,他说他在工地干活的时候不小心受伤了,现在在齐市的工地宿舍养伤,等伤好了就来看我。”
“我当时很担心,因为他并没有说自己伤到了哪,伤的重不重,而且我又迫切的想跟他分享我怀孕了这件事,所以我并没有给他回信,更没有听他的话在青城县等他,而是拿着自己身上所有的钱,又跟你爸那里偷偷拿了钱,一个人出了县城,去一个叫齐市的地方找他。”
说着,沐少芬看向沐瑶微微苦涩的笑了笑:“那是小姑到现在为止,第一次走出青城县,也是唯一的一次。”
“到了齐市,我按照寄信的地址找到了那封信上所说的‘工地宿舍’,那是一座两层楼的洋房,我站在门外傻了眼,反复核对信封地址,可信封上的地址和面前的这栋洋房是一模一样的。”
“我就算在没见过世面,也知道一个工地的宿舍不可能是这样的,我站在门外有些慌乱,不敢去按门铃,却又不想就这么离开。”
“后来,我找了一个角落躲了起来,然后偷偷的看着那栋洋房的大门,我记得那天的天空阴沉沉的,到了下午四点钟的时候,洋房二楼的灯就全开了,我站在外面,努力的想要往里看,但什么都看不见。”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洋房的大门终于打开了,从里面驶出来一辆轿车,那辆轿车很漂亮,是蓝色的,我在青城县从来没有见过,而透过车窗,我看到了车里面坐着一个十分漂亮的女人……还有他!”
“那个女人看上去有三十多岁,可李国友当时还不到二十,我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幕,但是他们两个在车上有说有笑,我看到那个女人探过身子,亲了他一下,他身手拍了拍她的脸,一脸的幸福。”
“车子从我躲着的角落开过,李国友看见了躲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的我,我不知道自己当时脸上的表情,可我看到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震惊,而后车便开走了,没有停下,没有解释的开走了。”
“我站在原地就像是被人点了穴,一动不动,我也不记得自己当时是什么感觉,可能是没有感觉了,脑子一片空白,直到天上开始下雨,我才回过神来。”
“一身狼狈的回到青城县,然后因为刚刚怀孕就淋了大雨,我高烧到几乎晕厥,你爷爷奶奶把我送到医院,我怀孕的事彻底暴露。”
“当时真的是造化弄人,李国友背叛了我,接着我怀孕的事就被现,我躺在病床上浑浑噩噩,隐约听见你爷爷奶奶在说话,那时候他们还不知道李国友的事,还以为我们是会结婚的,所以话题无疑是让我和李国友快点结婚,别挺着大肚子的时候结。”
“晚上,我在病床上想了很久,关于李国友,关于我和李国友,关于肚子里的孩子。”
“当时我知道,以我自己的性格,我是不会原谅他的,所以我便决定了,不会在见他,就当之前的事从来没有生过,偷偷打掉肚子里的孩子,就当自己是年少无知,从此和李国友一刀两断,所有的事情一笔勾销。”
“后来我偷偷去买了滑胎的药,趁着晚上病房里没有人,把药吃了下去。没多久,身下开始流血,我疼的整个人卷缩在床上,紧紧的咬着被子,而潜意识里,我也能感受到,那个小生命,正一点一点的开始流失。”
“然后我就怕了,我感觉到自己是在杀人,而且是在杀害自己的孩子,我后悔了,可我已经吃了药,一切都晚了,我流着眼泪,开始绝望,没人能体会我当时的心情,我当时想,不如就这样死了,也好和孩子做个伴。”
“第二天我被小护士现晕倒在床上,后来听那个小护士说,床上都是血,被单都红了,她以为我是被人在病房里杀害了。”
“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十分明亮,我一眼就看到了窗外明媚的太阳,很刺眼,但也美好。”
“因为医生告诉我说,孩子没有流掉,流了那么多血,孩子竟然还在,可以说是奇迹。”
“我又哭了,可以说是喜极而泣,可尽管如此,我依旧对肚子里的孩子心怀愧疚,当时的一念之差,差点让他失去了来到人间的机会。”
“再后来,你就都知道了,你爷爷奶奶不同意我未婚生子,我便从家里搬了出来,把李国友给我买的饰都当了,一个人偷偷的躲起来,直到沐岩出生。”
“听你爸说,李国友在我怀孕的时候来找过我好几次,你爸怕影响我怀孕的心情,一直没有告诉我,也没告诉李国友我在哪,那一阵,是你妈一直陪着我,你那个时候也才一岁,估计是记不得了。”
沐少芬说完这些,看着沐瑶微微一笑,叹了口气说道:“事情过去了这么久,其实我早就释怀了,我甚至不恨他,因为遇到了他,我才得到了沐岩。”
“我和他的事其实到那个时候就算是结束了,后来沐岩出生,他又来了几次青城县,这个县城就这么大,我还要自己赚钱养家,不可能一直躲着。他找到我,可并不是来求我原谅的,是来要钱的。”
“他在外面干活,遇到了那个有钱的女人,跟着那个女人,他过上了吃软饭的生活,吃好的,住好的,还染上了有钱人的一些恶习,赌博,吸毒,而且恶习成瘾。”
“其实我现那件事没多久,他便被那个女人抛弃了,而且是欠了一堆外债,被黑社会追着打,他走投无路,才会厚着脸来找我,让我筹钱给他还债。”
“他自然不知道我这些日子经历了什么,我像是一个重获新生的人,对他的感情在我从齐市回到青城县的一刻,就彻底丢在了那栋洋房外,早就被那场雨冲的毫无痕迹,面对他的窘迫,我连同情都丝毫提不起来。”
“最后,他被你爸和你二伯暴打了一顿,之后就再也没敢来。”
沐瑶伸手握住沐少芬的手,她能够感受到这个坚强的女人这些年所要承受的压力,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就是最好的证明。
在曾经,不论是少女时的沐少芬,还是少年时的李国友,两个人都曾美好过,可是事以愿违,社会就是一个大染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