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夏初,柳大姑娘更喜欢夏挽秋。
她们是一样的庶女身份。
夏初却是嫡女。
虽然她的父亲是庶出,但这并不能改变什么,她与她们之间,天然有一条阻隔。
嫡庶到底不同。
柳夫人喜欢夏初,这一点毋庸置疑,她不止一次的在她们面前提起她,可惜着自己没有女儿,没有一个像夏初一样的女儿。让听着的她们有些羡慕,又有些郁愤。
她到底有多好呢?
柳大姑娘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的落在那个和自家三妹妹下棋的女孩儿身上。
她也行三。
她的目光很清明,神情专注,并没有任何敷衍。
笑容也和煦,有时三妹妹想悔棋,她也笑着让她了,且并未露出丝毫的高高在上。
高高在上?
柳大姑娘一震,她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就好像是起初看到这个女孩儿的时候,就觉得她不同,有一种好像看到高门贵女的仰视感。
不过是个县丞的女儿罢了,不,现在是知县的女儿。
那样的微末小官,又算的上什么呢?正经要做亲的人家,未必看得上她。
可她看起来却那么淡然,她们怎么说也是一位堂堂尚书的女儿,多少人巴结还来不及,便是五品官眷,也不过如此,偏她如此。
如此的……一视同仁。
柳大姑娘抿了抿嘴,正好听到夏挽秋跟二妹妹说:“柳二妹妹的手艺也很好啊,这帕子绣的栩栩如生的,可比我强多啦!”
柳二小姐就要看她的绣品。
夏挽秋脸一红,期期艾艾的道:“我才刚开始学呢!还没什么绣好的花样。”
谁家小姐出门做客,不会带上亲自做的一二绣品,好在用得上的时候拿出来展现一下自己的手艺呢?
她却连个能拿出来见人的荷包都没有么?
岂不是说,她根本就不会女红?
柳二小姐脸上顿时一僵。
对方的夸赞当然令她高兴,但对方拿自己跟她比,结果她却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岂不是说,自己也只是比她一个根本不会做女红的强一点?
柳二小姐对自己的手艺是很自信的,因为她得到了自家姨娘的真传。
父亲和母亲也夸她学的又快又好。
她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就没了。
夏挽秋看着她突然变了的脸色,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她猜到自己大概失言了。
可她明明只有称赞的话,并无半句不好啊!
为什么夏初说的就那么自然还能令人高兴,到她这里就这么不尽人意呢?
每次她想做好一件事,结果总是事与愿违。
正好夏初下完了棋,走下塌来,看到夏挽秋这窘境,便笑道:“二姐姐真是太高估自己了,柳二姐姐这样的巧手,与大姐姐都只在伯仲,枉论你我。”
这是当众承认自己女红也不好,但也没有过分的抬高柳家二小姐。
说她的手艺与夏雪只在伯仲之间。
柳二姑娘的面色好看了些。
她们这位二嫂,虽嫁进来不久,在柳夫人心中的地位却不低。
她见过二嫂的女红绣品,不说上上等,起码入得她的眼。
自忖两人大抵是不相上下的。
因此夏初这话,深的她心。
“我哪里比得上二嫂。”她眉眼里带了些许温和,却又有些傲然,嘴上说比不得,不过是自谦而已,当不得真,反倒透着一种,“还是你识货”的感觉。
夏挽秋觉得自己真的要吐血了。
她方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因为那句‘比我强多啦’惹得错。
等级并不对等的两人,如何能够对比?
这就像是一个门外汉对足球选手说:你踢球可比我强多了。
不像是夸赞,反而像是贬低。
在现代的时候或许人们只是一笑而过,但对这些古代的女孩儿来说,自尊心强一点的,就能被气到内伤。
结果又是夏初三言两语替她圆了回来。
她不做是错,显得冷淡清高,做了,还是错,差点还得罪人。
还要靠夏初圆场。
她只得出声附和道:“三妹妹说的是,我是个嘴拙的,不太会说话,柳二妹妹莫要放在心上。”
柳二姑娘看了她一眼,淡淡的道:“怎么会?”
你这态度就不像是不会啊!
夏挽秋心里郁闷的不要不要的,却也只能自认倒霉。
“你们不下棋了?”柳大姑娘起身,端了一壶香片过来,给几人都倒了一盏,问道。
夏初轻声道了谢,又笑起来:“一直坐着身子有些僵了,就起来动一动。我就是好动,不大坐得住,不如柳三妹妹有定性。”
柳三姑娘抿着唇轻轻的笑了笑:“我也正好有些倦了呢!”
“那就喝茶吧,刚泡好的,咱们自家新制的,也不知你们喜不喜欢?”这个‘你们’,说的便是夏家的两位姑娘,自家人都是喝惯的。
“我尝尝,”夏初闻言看了一眼茶盏,清亮的茶色,干净没有杂质,上头飘着一朵小小的白色茉莉花,因为泡开了的缘故,并不显得干瘪,反倒饱满如鲜花一般,低头抿了一口,甘甜中透着茶叶的微涩,盈口满是淡淡的花香:“香气鲜灵持久、滋味醇厚鲜爽、汤色黄绿明亮、叶底嫩匀柔软,果然是上好的茉莉香片呢!”
这话一听,便是个懂茶之人,柳大姑娘立时便笑了:“你若喜欢,回头带些回去,家里做了好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