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洞之中,两个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一时都没有说话。
老八收拾起自己复杂的心事,看向唐珊瑚,她苍白的脸色已经恢复了红润,黯淡的目光变得炯炯有神,和不久之前气若游丝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珊瑚,你、你好啦?”
老八有些不敢置信。
“好?我一直很好啊!”唐珊瑚疑惑地眨了下眼,“就是刚才好困,忍不住睡了过去,八哥,我睡了很久吗?”
睡了一觉?
就这么简单?
你明明是要死了好不好?
老八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八哥,对不起。”唐珊瑚打量了一下所处的冰洞,脸上全是歉意,“我是不是睡了很久,耽误了你们的行程啊,我说过不拖累你们,结果还是睡着了。”
“珊瑚,你真的没事了?”老八还是不敢相信,眼睛睁得圆圆的看着她。
“真的没事啊,我好端端地会有什么事?”唐珊瑚笑起来,从地上一跃而起,哪知道她刚跳起身来,就觉得眼前一黑,喘不过气来,登时摔倒。
“珊瑚!”老八一把接住她,她倒在他怀里,红润的脸色又变得苍白,眼睛紧紧地闭上,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
老八吓得心都不跳了,他惊惶地看着怀里的姑娘,抬头向冰洞外寻找若水的身影,却现冰洞外面,刚才还拥在一起的两个人都不见了。
他握拳用力捶了一下地面。
肯定是七哥现自己在偷看他们,拉着七嫂去别的地方亲热去了。
可珊瑚……该怎么办?
去找七嫂显然来不及了,珊瑚的脸正慢慢憋得紫胀,显然是透不过气来。
他脑中灵光一闪,想到刚才若水教他的那个法子。
他深吸口气,再次印上了她的唇,帮她度了几口气,她终于缓了过来,突然睁开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
老八不提防她突然醒来,一时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她。
两个人距离极近,眼睛都睁得大大的,从对方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唐珊瑚明亮的眼中忽然现出羞色,轻轻瞬了瞬睫毛,缓缓闭上了眼睛。
老八这才意识到自己自己的唇还压在她的唇上,登时涨红了脸,连忙抬起头来,又羞又恼。
自己这是在救她,可看她的样子,该不会是误会什么了吧?
这下子她又要对自己纠缠不清了。
唐珊瑚的脸已经红得像珊瑚,神色忸怩得像个初偿情味的小姑娘一样。
她一向大方又大胆,可这时候只觉得一颗心跳得出奇的快,整个人却像在云端,飘荡荡的。
他居然在亲自己。
自己这是在做梦吗?
这可是在梦中都不曾有过的甜蜜啊!
不过她终究不是幼受禀训的大家闺秀,只害羞了一小会儿功夫,她就变得大胆起来,睁开眼,直勾勾地看着老八酡红的俊美容颜。
他害羞了?
可是他害羞的模样,多吸引人哪!
唐珊瑚近乎痴迷的看着老八。
“八哥。”她的声音呢喃,带着一种化不开的甜。
“嗯?”老八顺口应了一声,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她樱红娇艳的唇上。
“你亲我,我很喜欢。”虽然害羞,唐珊瑚还是大着胆子说出了心里的话。
老八只觉得自己的脸烫得都能在上面烙饼了。
他憋红着脸,很想大声地告诉她,他那不是亲她,是在救她!
可耳中一下子飘过若水说过的话,要让她开心,她不能受到刺激,否则,她就……
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被他咽了下去。
唐珊瑚却把他的无语当成了默认,脸上更红了,她小声道:“那个、你能不能再、再亲亲我?”
她很懊恼,他亲自己的时候,自己居然睡着了,一点感觉也没有。
她睁着明亮的眼睛,期待地看着他。
老八却像被雷劈了一下,一下子跳了起来,吓了唐珊瑚一跳。
“你、你……”老八用手指着她,简直说不出话来。
见过大胆的,没见过像她这样大胆的,这种不知羞的话,她就这么随随便便地说出口来!
有哪个没出阁的姑娘,要一个男人主动亲自己的?
她、她简直是……
不知羞耻!
这四个字在老八的舌尖转来转去,好不容易才被他咽下去。
“不能刺激她,要顺着她,让她开心!”
他的耳边又响起了若水的殷殷嘱咐。
好吧!老八挥挥袖子。
不就是亲亲她吗?又不会被她咬掉一块肉!
他有什么不敢的!
老八横了横心,一把拉她起身,箍进自己的怀里,粗声粗声地道:“闭上眼睛!”
该死的,她这么看着他,害得他都不敢亲下去了。
唐珊瑚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老八凝视着她的红唇,咽了口口水,这才小心翼翼地凑过去。
他本只打算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吻,应付了事。
哪知道他的唇刚刚碰上她的,就觉得她娇小的身躯在自己怀里一颤,紧接着,一股热热的液体流进了自己的嘴里,又咸,又涩……
老八蓦然睁大了双眼,看着眼前的这个姑娘。
她紧紧闭着双眼,泪珠像断线般的珍珠般滚落下来,一颗一颗,流进了他和她的嘴里。
唐珊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
她因为期待而激动得浑身抖,却在他终于吻上她的唇时,不知不觉的泪流满面。
伤心、委屈、期盼、激动,还有一种梦想成真的幸福,让她的泪就像泉水一样涌了出来。
她说不清楚自己复杂的心情,只是想好好的、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
老八亲不下去了。
他抬起头,默默不语地把这个无声恸哭的姑娘,揽在了怀里,把她的脑袋摁在了自己的胸口,她的眼泪迅速打湿了他胸前的衣服。
他的心也变得又酸又涩,好像她的眼泪,流进了他的心。
这一刻,他坚硬冰封的内心,终于产生了一丝裂缝。
自己只是轻轻亲了亲她,她就哭成了这样,她对自己……居然这样的好!
老八的心再次震荡起来。
……
“这个老八,看起来聪明伶俐,风流倜傥,没想到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连亲自己喜欢的姑娘都不会。”
冰洞外,若水收回偷看的目光,一脸遗憾的道。
就那样蜻蜓点水的一触,也叫亲亲?怪不得珊瑚会哭成那样,真是!啧啧啧!
若水摇了摇头,表示不满。
小七的脸色一僵,他一下子想起了自己和她的第一次亲亲,她好像也在笑话自己来着。
她明明也是没经验,可为什么给他的感觉,她好像懂得很多,很多。
她这颗稀奇古怪的小脑袋里,究竟还装了多少他不知道的东西?
他深深凝视着她,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和她成亲这么久,她一直朝夕相伴陪在自己的身边,可他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的内心深处,总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恐惧,像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会从自己身边突然消失一样。
就像她突出其来的闯进自己的生命。
他真的害怕有一天,她会无声无息地离开自己。
他知道,她的身上一定隐藏着一个自己不知道的大秘密。
他一直在等,等她愿意告诉自己的那一天。
可他又害怕,她愿意说出来的时候,会不会就是她想要离开自己的那一刻?
小七从来天不怕地不怕,可一想到这个,他就连心底都起抖来。
他紧紧咬牙,用力攥住了她的手,牢牢握住。
不管生了任何事,他死都不要和她分开!
他抬起头,望向那澄蓝色的苍穹,天空中,一轮惨白的太阳,冷冷地散着光芒,照在人的身上,却没有半点温度。
“小七,咱们走吧,你瞧,大灰熊已经不耐烦了。”
若水没有留意到小七那复杂莫名的心理,她正抿着唇看着大灰熊笑。
大灰熊正一屁股坐在地上,喉咙里出一阵阵的低吼,硕大的熊屁股在冰面上挪来移去,果然是一副极不耐烦的模样。
“好。”小七回头对若水微微一笑,他有信心,不管生任何事,他相信她都会留在他的身边。
两人手拉着手走回冰洞。
老八和唐珊瑚如梦方醒,“啊”地一声,慌忙分开。
若水似笑非笑地瞅了老八一眼,走过去拉住唐珊瑚的手,帮她把了下脉,点了点头。
“珊瑚,这里空气稀薄,和在平原时完全不同,你要注意呼吸的节奏,情绪也不要起太大的波动,不许大笑,也不许大哭,知道了吗?”
她一边叮嘱,一边擦去唐珊瑚眼角挂着的眼泪,突然扑哧一笑,打趣道:“瞧瞧,这都变成珍珠了,老八,送给你,要不要?”
手指轻轻一弹,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向老八的面门飞去。
老八不知道想些什么,正在呆呆出神,完全没有留意,等到那颗小水珠飞到眼前,这才伸手抄住,拿到眼前一看,不由得一呆。
“这是珊瑚的眼泪,你可要好好收着。”若水一语双关,拉着唐珊瑚走出冰洞,前方,大灰熊已经纵跳着,奔进了不远处的一个冰洞。
她的脸色一下子凝重起来,回头看向小七。
“咱们要到了!”
这是一个典型的冰溶洞,不是向内延伸,而是向下。
虽然冰层透明,阳光照在冰面上,出白惨惨的光芒,一眼看不到底。
下?还是不下?
这种溶洞易下难上,就像若水告诫老八的,下去之后很有可能再也上不来了。
真的要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冒这样大的风险吗?
若水站在洞口,再次犹疑不定。
因为三个人的眼睛全都看着她,等待她做决定。
洞底深处,传来大灰熊的闷吼声,似乎在催促四人。
若水心中一动,大灰熊能来去自如,想必这洞里另有出口,否则就算它再灵活,也不可能从这么深的溶洞里爬上来。
为了保险起见,若水还是让小七拿出准备好的绳索,在旁边的冰壁上用内力融了一个洞,然后穿过冰壁,牢牢地打了一个登山结,以防万一。
“我先下去瞧瞧。”老八一脸的跃跃欲试,说完也不等若水出声,抢先跳了下去,像是在逃避什么一样。
他自恃轻功了得,也不抓住绳索,顺着光滑如镜的冰面一溜而下,只觉耳畔风声过耳,越往下越是黑暗,不知这洞究竟有多深。
“八哥。”唐珊瑚担心地叫了一声,听不到老八回答,心中忧急。
她轻功不如老八,不敢像老八那样托大,抓着绳索,沿冰面向下溜去。
“这个老八真是鲁莽,连火把也不带,走,咱们也下去吧。”
既然决定了同进同退,小七不再犹豫,从背上的包袱中取出火把点燃了,揽着若水,二人一起溜下洞去。
他一生经历的险事无数,但这冰洞历险,他却是头一次经历,丝毫不敢放松警惕,一颗心始终提在半空中。
他倒并不担心自己,只是唯恐伤了怀中的若水,借着火把的光芒,他向若水瞧去,却见她正眉飞色舞,似乎觉得很是有趣。
若水确实很兴奋,这条长长的冰道就像滑梯一样,让她重温了一下童年的欢愉,她和小七的心境截然不同。
有小七在她的身边,什么危险她也不怕,反倒希望这条冰道越长越好。
小七看着她眼中露出的欢喜之意,心中一动。
不知怎的,在这四面寒冷的冰洞之中,他竟然一下子想到在妙霞公主府,她站在秋千架上,高高荡起,裙袂飘扬。
她神采飞扬,笑声清脆,眼角眉梢也是像现在这样,流露着自内心的欢愉。
莫非,她喜欢这些孩子气的玩意?
小七心中一阵懊恼,她喜欢荡秋千,自己居然直到现在才想到,等回到东黎,他一定要在府里为她建一个最大最好的秋千架。
老八第一个到达洞底。
四面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不远处传过来的是大灰熊的闷吼声,还有一阵阵寒风不知从何处吹来,饶是他胆大,此时也觉得后背凉。
他站在原地,不敢稍动,侧耳倾听着周围的动静。
忽然听到头顶上远远地有人叫道:“八哥!”
正是唐珊瑚的声音。
老八眉头一皱,心想她怎么先下来了?
他听声辩音,听到她大约快要落地的时候,长臂一伸,已经稳稳地接住了她。
“八哥,你没事吧?”唐珊瑚还没落地,已经急切地问道。
我能有什么事?
老八心里嗤笑一声,暗道这丫头问的真是多余。
可是听到她语音关切,心里还是微有感动,淡淡地“嗯”了一声,他把她放在地上,就向后退了一步。
他现在心中矛盾极了,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头顶上火光闪动,老八仰头一看,只见小七一手执着火把,一手抱着若水,顺势而下。
老八看到火把,猛地一拍脑门,心想自己真蠢,竟然连这点都没想到,跟七哥相比,自己还是差了老大一截。
小七带着若水平安落地,举起火把四处一瞧,只有前方一个深幽幽的洞口,四面全是冰壁,被火光一照,折射出一种光怪陆离的奇诡光线,让人一见之下,不由得毛骨悚然。
唐珊瑚素来天不怕地不怕,这时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情不自禁地往老八身边靠了靠。
若水却抚摸着冰壁,赞叹道:“好美啊!”
这种奇景,她真是头一次见到。
小七和老八全都向她注目而视,在这样诡异神秘的冰溶洞里,她脸上居然没有半点惧意,还有心情欣赏赞叹这奇诡的风景?
大灰熊的吼声从洞里传来,似乎在为众人指路。
已经来到这里,众人都想一探究竟。
瞧一瞧大灰熊的主人究竟是何人,竟然会居住在这样深幽的冰洞里。
小七和若水举着火把,走在前方。
老八犹豫了一下,终于对唐珊瑚伸出手去,握住了她冰冷的指尖。
这个洞穴越走越宽,走到后来,前方竟然隐隐出现亮光,而且越来越亮,有如白昼一般。
四人都暗暗称奇。
小七索性熄了火把,跟着大灰熊转过一个弯,四人眼前豁然开朗,竟然来到了一个极宽阔的所在。
这里就像是一座天然的水晶宫,晶莹如玉的冰层散出柔和美丽的莹光,四人都有置身于仙境的感觉。
唐珊瑚欢呼一声,率先跑在前面,只见大灰熊硕大的身躯直向一扇冰晶门跑去,就像是回到家的孩子般,喉咙里出呜呜的欢呼声。
小七和老八都暗暗打起了精神,知道这冰晶门的后面,就是它主人的所在。
唐珊瑚第一个冲进冰晶门,紧接着她就出“啊”的一声惊呼,声音里满是恐怖之意。
老八想都不想地一跃而前,一把接住她摇摇欲倒的身体,“怎么了?”
唐珊瑚脸色惨白如纸,一头扎在老八的怀里,身子瑟瑟抖,颤声道:“好多、多的死、死人……”
她伸手战战兢兢地指着前方。
老八顺着她的方向看去,也是猛地打了个寒颤,抱着唐珊瑚后跃而出,退出了冰晶门。
“七哥、七嫂,咱们快走。”他的脸色白,只觉得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刚才那一眼所见,实在是他生平所见的恐怖之最。
“生什么事了?”小七和若水不退反进,小七看了若水一眼,把她护在身后,自己抢先进了冰晶门,一眼望去,饶是他胆色过人,也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冰晶门的后面,是一个巨大的平台,平台上坐满了人。
确切的说,平台上坐着的,全是一具具的尸体。
每具尸体都是同一个姿势,盘膝而坐,面目栩栩如生,就连身上穿的衣服都完好无损。
小七又惊又疑,他知道这些尸体之所以保存得如此完好,是因为这里的气温实在太低,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冰棺。
可是这里突然出现这许多的尸体,显然这个水晶宫里面,还不知道隐藏着多少活着的人?
他本能的感觉到危险,拉住若水的手,沉声道:“咱们快走!”
“不,小七,不用走,这里没有危险。”若水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她目不转睛地观察着那一具具尸,点了点头。
“你瞧,他们死的时候面目祥和,隐带笑容,以这样一种心态来面对死亡的人,都不会心怀恶念,如果我所猜不错,这些人大概全都是出家的僧侣,你看他们身上穿的衣服,全是同一个式样,只是新旧不同罢了。”
听了若水的话,小七提在胸口的心才慢慢落了下来,他仔细看了几眼,现若水说的一丝不错,也点了下头。
老八脸上讪讪的,很是不好意思。
自己一个堂堂的大男人,居然还不如七嫂的胆子大,见到一室的死人,就大惊失色地想要逃走,可是看看人家七嫂,面不改色,观察入微。
这样的姑娘,怎不由得人敬佩!
唐珊瑚从老八怀里抬起头来,顺着老八的视线瞧去,见他一眨不眨地看着若水姐姐,眼神流露出异样的神采,心中微微一酸,随后胸中升起一股傲气。
她咬了咬牙,在老八的怀里挺直了腰,离开了他的怀抱。
她也要像若水姐姐那样,做一个让老八另眼相看的姑娘。
“水儿,你说这里还会有活人吗?”
小七拉着若水的手,从平台中间穿过,两人的身畔就是一具具面目如生的僧人,虽然明知道这些人不知道已经死去了多少年,可是走在这些尸体中间,还是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是,大灰熊带我们来找的,不正是它的主人吗?”若水肯定的点点头。
“你瞧,这些僧侣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什么特点?”小七向两侧的尸瞧了几眼,眉头微皱。
“瘦!你瞧,他们多瘦啊,我以前曾经在书上看到过,在这样的极北之地,有一些出家的僧侣,被当地人称为苦行僧,据说,他们修炼的功法,是通过对*的磨练来寻找灵魂的真谛。你仔细看他们每一个人的表情,都是面带微笑,很显然,在他们临死的时候,他们已经找到了毕生追求的目标,死的格外安然。”
若水深思地说道,她对这些不知名的僧侣们油然而生敬意。
“这位姑娘说得不错,深得我教中深义,他们临死之时,确实心无挂碍。”
突然之间,平台右侧的一具尸体,睁开了双眼,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