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事说完,秋曳澜知道江崖霜面嫩,就提出告辞。
江崖霜敲了敲桌沿,指着两张银票道:“收回去吧,上次那六千两是因为我八哥恰好过来给祖母请安,知道后要了去。我并不缺银钱,无需如此。”
秋曳澜偷眼看他面色,见他不像客气,思忖了下,才拿回去,有些尴尬的道:“是我冒昧了。”她心里嘀咕着:这位小将军为人如此正直……难道他还在补偿我?
唉,节操这么满的少年,她很久都没见过了,这会让她不好意思的好吗?
以后有其他感谢的方法再试试吧……让人担心的就是他不收钱的话,把他渐渐笼络成长期后.台的可能不知道还有没有了?
“也没帮你什么。”江崖霜微哂着起了身,“我送你几步,免得撞见侍卫……”他似乎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说了一句,“往后你若非急事,还是不要半夜出门了。我没有别的意思,但传了出去,恐怕伤你闺誉,再者,我们家侍卫都是上过北疆的,手底下颇为狠辣……”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秋曳澜的神情,惟恐话说太重她受不了——换这时候随便哪个十三岁小姑娘来,早就被羞得无地自容了,偏偏秋曳澜始终神情自若面不改色,闲闲问:“你会说出去吗?”
“当然不会。”江崖霜立刻道。
秋曳澜正色道:“我相信你!”跟着嫣然一笑,如春花绽放,“那不就结了?反正也没人知道!能伤我什么闺誉?”
江崖霜一时语塞,想了想又道:“你不要动气,我说句实话:女孩子家这样……恐怕你以后夫家会因此轻看你。”
“还是那句话,你会说出去吗?”秋曳澜语重心长的道,“我一直都觉得你是个一诺千金胸襟广阔光风霁月的正人君子——既然你不透露我半夜来找你的事,我自己又不会傻呼呼的说出去!你说我以后的夫家怎么会知道?我又没想过高攀你,是吧?”
最后一句话说得江崖霜好一阵尴尬,定了定神才微恼道:“你一个女孩子家,自己说什么夫家不夫家!”
见秋曳澜还要再说,江崖霜没好气的道,“再说你认为我是正人君子……万一我不是呢?你岂不是吃了大亏?总而言之,防人之心不可无!”
秋曳澜笑眯眯的望着他:“我是自己偷偷过来的。”她强调,“你家那些厉害的侍卫都没现——就算你不是正人君子,我也未必要怕你嘛!”
江崖霜轻哼一声:“你道你杀了甘醴宫两个侍卫就很厉害了?是因为你年纪小,又是郡主,旁人不防备你而已。你刚才偷袭我也没能成不是?”
“那算什么偷袭?”秋曳澜很不要脸的否认,“你都说了,你早就知道我在这里了!”她还小声嘀咕,“要说偷袭,应该你偷袭我才对嘛!”
被她这么一说,之前先动手捂住她嘴的江崖霜立刻咳嗽不已:“我怕你出声惊动下人……你也不想这么晚了被跟我一起押到我祖母跟前去吧?!”
秋曳澜安慰道:“你放心吧!到时候为了你的名节,令祖母一定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勒令上下不许议论——权当什么都没生——这不就是没出事吗?”
因为秋曳澜跟永福公主同岁,江崖霜平常跟永福公主情如嫡亲兄妹,自认为看到跟自己表妹差不多大的郡主,语重心长教诲几句是应该的。但秋曳澜没节操的逻辑让他觉得这长兄如父的气氛完全维持不下去,只好避战:“……算了不说这些了,我送你走吧。”
大概因为没劝服秋曳澜,担心她下次再有事情还是翻.墙来找,一路避着人把她送到墙下,江崖霜看了看四周,小声道:“我四姑要褒奖你一番,你打算什么时候入宫谢恩?我让我姐姐在宫里等你。”
秋曳澜诧异道:“我才给长辈扫墓回来,只听了个风声还不晓得——总归是先褒奖了我才能谢恩吧?据说都是次日谢恩……等等,我有母孝在身……这个……”
她猛然想起来自己还在孝期的话,似乎跑人家家里不太好……
“我倒觉得你半夜跑出来的事情更大些。”江崖霜叹了口气,“就这样能上去么?不能的话……”他话还没说完,秋曳澜已经轻巧的几个起落上了墙,朝他招一招手,纵身跳下——江崖霜听着那边的落地声后没有其他声响了,才松了口气,暗忖,“也不知道阮王妃从前怎么教女儿的?这秋郡主看似懂事能干,本性却跟永福差不多……”
转念想到秋曳澜的生长处境,又有些悯意,“仓廪实而知礼仪,孤身处于豺狼环伺之中,也难怪行事不羁了。”
他虽然跟秋曳澜说她的行为会被人轻看,其实江崖霜自己倒不是很在意,毕竟他视同亲妹的永福公主也不是什么守规矩的人——不说永福公主了,就看江皇后跟江崖丹,就知道大部分江家子女的作派,跟乖巧懂事知礼其实基本不沾边。
也是因为这种胆大妄为的子女多了,秦国公惟恐子孙个个没分寸,一朝自己不在了,满门犯起糊涂来酿成大祸,才把幼孙朝有才有貌有涵养又有城府的翩翩佳公子调教。所以江崖霜是江家仅有的恪守“严于律己,宽于待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