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巷子,便是南北大街。
看着午后车水马龙的熙攘街头,我有种恍若梦境的隔离感。四周的喧嚣和嘲杂,仿佛都被隔离在另一个世界,而我的世界里,寂静无声。
“走路看着点儿啊,不要命了么?!”
一声猛喝后,一辆油壁马车急剧在我面前停住,我倏忽清醒过来,自己居然走到了大街正中。我忙忙躬身赔罪,垂让到路边。
“童儿,路边那个女的看起来,怎么看起来有点像苏悦啊?!”
“哪里?我看看!”
后边一辆马车竟里传来两个熟悉的声音,是窦童和窦媛?!
不会这么巧吧?我心下一慌,急忙转回身去。身后恰是一个卖胭脂水粉的小摊儿,我随手抓起柜面一盒胭脂便问:“老板,这个怎么卖啊?”
老板笑眯眯道:“姑娘,这个你买不起,三两银子一盒呢。给你推荐这种吧,只要六铢一盒,除了味道有差别,其他都一样……”
“能试用一下么?”
“试吧,随便试。”老板笑得很爽直。
我接过老板递来的盒子,用小指勾了一团后,便直接抹在了右侧眉梢处。
老板看得直咂舌:“姑娘,胭脂可不是你这个试法啊!”
身后果然便传来窦童的声音:“侧脸看起来是有点象,不过这女的右额角好大一团胎记呢……”
马车渐行渐远,我松了一口气。依照我和窦童、窦媛往日的关系,程素定然会去窦家找人。这两姑侄虽然和我是朋友,眼下却未必能理解我的处境,还是须得回避着。
我将胭脂盒盖好退还给老板,老板不悦道:“姑娘,我这的规矩是试用了就得买下!”
这盒胭脂颗粒粗颜色杂。一看就是次品,侯府那些三等丫环只怕都不会用的。我心下挑剔,但想起方才窦童的话来,便摸出先前被邓家侍卫拒收的那两银子,递给老板。
一见银子,老板脸上又堆出了灿烂热情的笑脸:“姑娘,你长得这么好看,用六铢一盒的太糟贱了,我推荐这种一两银子一盒的给你,细腻滋润。对皮肤好……”
“你先前推荐得好,我就要这个,你找钱吧。”我将胭脂盒子收了起来。
老板便只好失落的数出十八铢铜钱找给我。
窦童方才没认出我。让我动了回广阳门一趟的心思。找了个背街角落,我勾了一些胭脂,刮了一些墙上的泥灰,混合了抹在额头上。又把头弄乱了一些,掉下几缕来将脸遮掩了一部分。
乔装完毕。我就着附近宅子门口石缸里的水照了一下,感觉别人认不出我之后,便佝偻着身子往广阳门走去。
快到杂货街时,我竟看见了一个让我既惊又怕的人——被逐出侯府的杂工孙二。我忙忙闪身躲进街角的廊柱下,避免与他正面相遇。
和在侯府做杂役时全然不同,如今的他拄着一根拐杖。走路一瘸一拐,不过两年时间,头竟有些斑白。好像突然间老了十岁。唯一不变的,还是那张让我觉得狰狞可怕的脸和越阴鸷的眼神。
看见他,让我联想起了侯府的家丁们。若是程素派出的人此刻就守候在吉庆堂里,我这一回去不就自投罗网了么?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要是再被捉回去就枉费宁婆子的一番好意了。
趁时辰还早。我应该及早出城。我熟悉的地方,除了洛阳。就是汝州和竹溪镇,如今汝州也是回不得了,就回竹溪镇去吧,也正好去坟头拜祭爹爹。
只是,都走到家门口了,却不能见见我娘,我终究心有不安。她这两日得知我从侯府逃走了,只怕也是日夜忧心。得想个什么办法给她传个信息。
我立在廊柱下,沉思间,抬眼忽然瞥见前面街角的药铺宁和堂,心下便有了主意。我走进铺子,要药掌柜给我称一两半夏,一两茴香,五钱苁蓉,七两忘忧,并要他将方子写好附在药包上。
“姑娘,你这些药是要治什么病啊?老夫还从没见过这种方子呢。”药掌柜一边包药,一边皱眉询问。
“一个女人用的小偏方罢了。”不过是随口念出的药名,鬼知道能治什么病啊,我忙吱唔了过去。
药掌柜将药包好递给我,郑重道:“你这几味药,若是吃出毛病来,可别说是我宁和堂卖给你的啊。”
我点头道:“掌柜的放心,我拿去外用的,不会吃出毛病。”
“哦,那我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