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石嘴沟里燃起了无数支松明火把,清剿残敌的工作刚刚完成,彭辅臣的遗体装殓在从大房身村里买来的一口“寿棺”里,他的马弁杨春捧着一个灵牌,在一阵排枪声中,寿棺缓缓放入彭管带倒下的地方掘成的深坑里。
光着脑袋,头发已有寸多长的杨格面色肃然,他的左边站着满脸愧色的刘松节,右边站着强忍泪水送别老伙计的戴超。
“礼——毕!”军斥候队长王英楷嘶声下达口令后,又高声道:“彭大人,走好啦!弟兄们,护送灵牌一路返乡!”
当下,马弁杨春打头,一队三营的老弟兄收了枪走在后面,他们将把彭管带的灵牌送到芦台,再由留守营务处安排杨春护送回六安。
“大人......”
刘松节刚一开口,杨格就举手示意他不用多说,责任不在刘松节,也不在任何人身上,如果真要揪出一个人来为彭辅臣的牺牲承担责任的话,最佳人选就是他杨某人了。傍晚的这场遽变被控制住了,日军已经被压迫到103高地和河沿之间,夏青云的马队渡河在河东监视,以确保日军一个也跑不掉。五营、陈固的辎重队、炮营和三营的反应都很及时、很快,值得夸奖,足见整编之功!
但是,日军异常强悍,300余日军偷袭炮兵阵地后,除了五十余人随仙波太郎中佐趁夜逃窜出沟口之外,其余全部战死。
在彭辅臣身前、身后的两具日军尸体手中捡起的枪,枪膛空空如已,在王家堡打了一天仗的这支日军根本就没多少子弹!另外,马登奎遣人来报,“全歼”日军少佐以下90余人。这个捷报在杨格和各翼、各营军官看来就是嘲笑,真正的嘲笑。
看着护灵队走远,刘松节再也受不了沉闷压抑的气氛,执拗地说:“大人,致之,我要说,是我的错。”
“轰轰......”几乎是连续的几声爆炸在远处响起,那是杨骐源在指挥炮营各哨轮番发炮轰击缩成一坨的日军阵线。
“关你啥事?你有错?是!”杨格转身手指103高地,说:“你的错误在于拘泥作战计划,在日军落入彀中之时太过情急,三个主力营投入过早,如果周营、彭营迟至日军即将攻占山腰2营2哨阵地时才投入作战,日军主力将被完全拖在103高地,杨营就可将敌军主力堵在半山腰和洼地之间。你错在对时机的把握不够成熟,如此而已。”
杨格说的是大实话,自己是有意要锻炼刘松节,锻炼嘛,哪能尽善尽美?如果一切尽善尽美了,还叫锻炼吗?
之所以选择刘松节为前线指挥,原因有二,刘松节值得培养;刘松节身后有个刘铭传。所谓值得培养,在于刘松节勤奋好学,在于他的性格坚毅,不容易为“俗务”分心。一名部队主官要兼顾政治,一名战地指挥官则完全不必理会之,刘松节正是这种不事蝇营狗苟,醉心于军事之人。
培养一名合格的前线指挥官不容易,在仓促调整作战方案之下,杨格甚至没有时间组织刘松节、营务处文书、幕僚和参战各营主官搞兵棋推演,让他们对全局了然于心,唯有如此才能对突发变故有心理准备和技术准备;也没有搞沙盘推演,让他们对当前地形条件下的适用战法有更深刻的了解。
在自己前世的那个时代,一名旅级指挥官的培养需要六年以上的时间,这个六年不包括在陆院和陆高指两级军校学习的时间在内,而是在部队、司令部参谋机关来回跑。当前的敌人——日军现在的做法是,从大队级主官中挑选可造之材,进师团级参谋部工作一年以上,有突出表现的送陆大深造,结束后下联队任联队长;联队长升旅团长,需要在军级参谋部或者军学、军需、军令(总参谋部)三大部服务两年以上。
提拔太快,自然会出问题。出了问题,该当由主官承担责任,而非培养的对象。
刘松节本有千言万语,此时一句也说不出来了。他一回想沟口的险况就脊背生寒,真要给鬼子突破了彭营阵线冲入沟内,炮兵就遭殃了!此时哪里还能随兴发炮,以阻碍日军趁夜间调整部署,杀伤其有生力量?幸亏有周昭明反应快,也幸亏陈固带着百余号弟兄硬是堵住一股鬼子,当然,刘松节在调动彭营之后也率亲军营第二哨增援沟口,生生的化解了危机。
陈固怎么会适时的带着辎重队一百号弟兄出现在沟口最关要的地方?很显然,是统领大人杨格安排的后手。如此,刘松节哪能不明白杨某人对自己的悉心栽培?!
“啥都别说了,咱们去河东看看马队去,今夜,马队官兵是不能合眼了。述卓兄,你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