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诠这病并非身体上的,而是心里憋闷不痛快,面对赵国公这个他在长安城最大的依仗。长孙诠始终陪着话态度上的丁点变化,都清晰的落在长孙诠的眼中耳中。
人心里郁闷的时候,难免就会把一些负面的情绪放大,赵国公语气中那点子不耐烦,让长孙诠心中猛地一震,心想莫非赵国公对我有所不满?抑或是这次的工程。让赵国公丢了面子,因而恼我?要不就是没扳倒萧兰陵的缘故?
他这几日病中,除了盘算着怎么卷土重来,再对付萧家,其他大半时间,都在考虑赵国公对他的看法,本就有点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想到此处,他更是不敢怠慢。以为赵国公这次上门,是来兴师问罪的,连忙挣扎翻身下来,硬是给赵国公磕了个头,道:“礼不可废,礼不可废。”
长孙无忌见长孙诠非要磕头。也是有些烦了,自持身份又不好去扶他,只能哼了一声,不悦说:“这都是谁教你的礼?家礼还是国礼?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缺你一个磕头的人嘛?”
“是是是。总归是小弟办事有差。”长孙诠连忙道。
“我说你是不是病糊涂了?”赵国公莫名其妙的望着长孙诠。
“恩?”长孙诠这次倒是很配合,一脸的茫然。
“罢了罢了,本来挺明睿的一个人,怎么就变成这样?你办事有什么差?”
长孙无忌皱着眉头道:“京畿八县工程顺利完工,解了朝廷大忧,这是大大的功劳。你身为长安令,是八县之首,协从功劳第一,我这次来,是要跟你说,你这事办的不错。”
“啊?”长孙诠愣住了,赵国公到底什么意思,难道是在说反话,讥讽我?
“你知道去找萧兰陵帮忙,让我颇为欣慰,看来以前我跟你说的话,你算是听进去了。光是这一点,我瞧着就比褚河南强,褚河南的性子太过刚硬,是个宁死不肯低头的人,这是他的好处,也是他的命门所在。” 长孙无忌道。
长孙无忌越是这么说,长孙诠越是拿不准这位大靠山的真正意图,心里瞬间闪过好几种可能性,也不敢轻易回话,只应道:“小弟聆听兄长教诲。”
“恩。这还有点样子。”
长孙无忌点点头,继续道:“我这遭来看你,一是探病,你我毕竟是血脉兄弟;二来,长兄为父,你父亲不在身边,我这个当兄长的,也得关照着你。再把之前的道理跟你说说,你现在的处境,和褚河南不同,他刚硬得,你却大可不必,安安稳稳的当你的长安令,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更不要去招惹是非,跟萧兰陵斗气。不过,我也晓得,如今萧兰陵的风头死死的压着你,好像没人记得你才是正牌的驸马,你心里在所难免有些晃神,倒也不能全怪你。”
赵国公说了这一大段话,却没料到长孙诠大半都没听进去,只记住了最后一句话,只见他颤声道:“兄长慧眼如炬,这正是小弟心中之忧。”
“有甚可忧?庸人自扰!”
长孙无忌淡淡一笑:“只要我活着一天,就算是陛下,也不敢退了长孙家的亲事。至于什么民间物议,当放屁就好。只要你自己坐稳了,别乱了分寸,衡山早晚是要嫁给你的,你慌什么?”
“可那萧兰陵是陛下的亲信,总归是与兄长为敌的,眼看着就要进中枢,到时候岂不是坏了兄长的事。”长孙诠不失时机道。
“与我为敌?你说什么胡话?”
长孙无忌先是一愣,紧跟着被气笑了:“黄口小儿,有些稀奇古怪的小本事,得了陛下的欢心罢了,他区区一个男爵,也配与我为敌。什么与我为敌,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这点怕是萧兰陵都比你看得明白,他已经主动上表,不任侍郎。只要他安安稳稳的当他的闲散爵爷,我也懒得去为难他。你瞧瞧,这才是明智之举,你有和萧兰陵为难的心思,倒不如多向他学学韬光养晦。”
赵国公总揽天下事,目光不可能总局限在长安一地,更不可能事无巨细的过问。他得知长孙诠立了功,反而‘气血郁结’病倒了,就觉得其中有些不对劲,稍稍留意,便查清楚了最近发生的种种一切,把整件事看的清清楚楚,又是长孙诠和萧兰陵两个在斗法。
偏偏这时候,陛下招吴王、河间郡王一批宗室亲贵入京,摆明了是来分权的,赵国公最近正在谋划应对之策,本就有些头大,知道长孙诠又开始和萧兰陵争斗,专程屈尊降贵的主动来见长孙诠,明着是表扬,其实就是告诫他,不要再和萧兰陵撕扯,免得在这种敏感时期,给他惹出什么乱子来。
安安稳稳的,过上一年半载,当上驸马,长孙诠就是一个助力。可要是他自己搞风搞雨的,给抓住了什么把柄由头,非但驸马之位岌岌可危,帮不上忙不说,反而变成个累赘。
长孙无忌这番话,既是劝慰,也是训诫,既全了家族兄弟的面子情义,也尽到了上司兄长的所谓教导鞭策之责。
但落在长孙诠耳朵里,却是变了味道。
原来赵国公,对于萧兰陵终究是有不满的,只是‘懒得为难他’罢了。上有忧,下服其劳,于私于公,我这个当下属的,当兄弟的,也该替赵国公尽一份心。长孙诠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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