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港湾容得下帝王的心。
没有女人能永远拴住他。
真情一旦不在,她曾经的聪慧灵敏就都成了累赘。他听信定国公的话,斥责她后宫妇人妄自干政,与她大吵一架。
个性高傲的她不肯屈服,亲自去勤政殿找他,妄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可他三番两次不见她,所有人都把她拦在外头。
夫妻之情就这样没有了吗?
在他又一次无视忠臣被定国公之流残害致死时,她再也忍不住了,擅闯勤政殿,想将他骂醒。可殿门推开后,她竟看见他在那指点江山的龙案上与他的司寝宫女苟合,那样神圣的大殿,那张承载着多少帝王心血的龙案,他竟这样荒淫无道!
这一刻,夫妻的感情被他彻底践踏,君尘之谊也就此破灭。
赵氏面色惨白地问他:“皇上,您置天下人与何地?您置臣妾于何地?”
正在兴头上,却被人忽然打断,皇帝大怒,命人把她撵出乾清宫,还怒斥她“毫无皇后之仪,形同疯妇”。
她看见他毫无眷恋的眼,看见尚为宫女的静安皇贵妃得意的眉眼,心如死灰。
多少年的少女憧憬就此幻灭,原来她嫁的人不是良人,也绝非明君。她曾以为能与他携手共度百年,俯瞰江山,却不知他要的只是她韶光尚在时那最美的一段时光,待他倦了,这份感情便可弃之如履,过往种种都成云烟。
……
慈宁宫里,太后木木地坐在那里,明明保养得当的容颜此刻却透露出些许颓然来,让她看上去无端苍老了很多。
李勉就这样从身后抱住了她,他生得白净好看,面容不似寻常太监那么卑微谄媚,反倒有几分晴朗温润的气质。
他在太后耳边温言道:“都是过去之事了,早就说好昨日事,譬如昨日死,怎的今日又惦记上了?”
不待她答话,他就轻轻地叹了口气,颇有几分幽怨地说:“好,奴才知道了,您的心里还有那走了很久的人,他那样对您,您也还惦记着他,半点不留位置给我。”
他收回手来,失笑说:“可怜我陪您这么些年,却还不如一个过世多年的人。”
这一招总是很管用。
太后当即回过身来,把头搁在他肩膀上,低声说:“你又来了,明知道不是这样。我对他早就没有半点感情,只有怨恨。可我更恨那个毒妇,若是他们真心相爱,我成全他们就是,眼不见心不烦。可她非但要对我赶尽杀绝,还与定国公等人同流合污,要将他的双眼蒙蔽起来,将这天下都玩弄于鼓掌之中。我恨的是自己无能为力,只能偏安一隅,明哲保身。”
李勉的双臂将她环抱在怀中。
“都已是往事了,合该随着那些已故的人尘归尘,土归土。如今天下太平,皇上圣明,早已无需担忧。您也该过自己的日子,向前看,向好看。”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外面有人求见。
门口的太监通传说:“是佟贵妃宫里的一个小宫女,听说是有跟皇上有关的要紧事,须得亲自跟太后娘娘禀报。”
与皇帝有关?
太后从李勉的怀里站起身来,理了理鬓,又整了整衣衫,端坐在榻上,说:“传。”
门外,那个战战兢兢、左顾右盼的人着抖进来了。
她的袖子里还揣着沉甸甸的金镯子,送出宫去够她那贫寒的一大家子吃上好多年了。贵妃还说了,这事只要办得好,还会叫人送金银财宝去她家里,她咬咬牙,心想,就是死了,一命换一家子的命,那也值得。
这样想着,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将佟贵妃嘱咐的事一五一十跟太后秉了。
太后抓着李勉的手,胸口大起大落,所有的血液都在往脑子里冲。她勉强问了句:“你说什么?那宫女,那宫女是什么人?”
地上的人瑟瑟抖,照着佟贵妃的话说:“皇上刚把她弄到乾清宫去当御前女官,成日就在乾清宫里寸步不离,听说,听说……”
“听说什么?”太后又惊又怒。
“听说勤政殿里她也是侍君左右的,皇上在龙案上批折子,她都能立在一旁服侍。”
又是勤政殿!
又是那张桌子!
太后霍地站起身来,浑身颤地死死攥着手心。好啊,真是父子俩一个样!
都是一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