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筠被问的一愣,这一点她都没想到。
“大约其中也有好处吧。”
黛玉觉得她不会无故将这么个故事,猜不透,便直接问了。
青筠便说:“只因我为那金哥担忧。张家父母虽攀附权贵,出尔反尔,但金哥却是个烈性忠贞女子。若将来张家果然顺利退了亲,只怕金哥……”
“姐姐可有办法?”黛玉心软,哪怕不曾见过那金哥,却也不想如此年纪轻轻的姑娘家出事。
青筠反问道:“妹妹知道我为何与你说这些?我听人说张家托人寻门路,想打赢这场官司,你道张家托的人是谁?”
“我认识?”黛玉不确定。
“是馒头庵的一位老尼姑,据说曾在长安县善才庵出过家,与那张家相熟。这馒头庵可是贾家的家庙,庙里的尼姑常去贾家走动,与贾家女眷很熟,真要求人自然有很多机会。”
“馒头庵……姐姐说的是水月庵?倒是听说他家的馒头做的极好,有这么个诨号,这庙里的尼姑确实常去贾家支取月例香供银子,四妹妹便与一个小尼姑叫智能儿的极熟。姐姐意思,贾家会管这等事?”黛玉下意识的皱眉,哪怕想为贾家辩解,可她在贾家住了几年,深知贾家诸人行事,只怕这等事还真做过。想到这儿,心里头闷闷的,既觉羞耻,又有担忧。
“听说贾老太太惜老怜贫,极是慈悲,妹妹若有心,倒可以筹谋一番,许能帮一帮金哥。”
“姐姐快说!”黛玉忙问。
青筠笑道:“你忘了贾家的凤凰蛋宝二爷不成。”
黛玉先是因她这番调侃怔了怔,接着想起宝玉秉性,不禁也笑了:“是呢,宝玉最是怜香惜玉,老太太上了年纪越慈悲,许能帮到金哥。”
当即黛玉便打点出几份东西,命紫鹃亲自去贾府送给三春宝钗及宝玉,又嘱咐她一番话。无非是佯作无意讲个故事给宝玉听,再与他说这是真事,激起宝玉怜惜之心,使其在贾母姊妹们跟前提起。
黛玉才开始想的是贾母管这件事,后来觉得不现实,但却能使贾家从此事抽身。宝玉一旦将事情讲了出来,贾母必要说些宽慰的话,与此一来随时关注府中风向的上下人等自然也会知道这件事,皆时哪怕老尼姑真求到贾家门上,王夫人或王熙凤等人却也不敢再接下这事儿。
不论私下如何,面上都得装出个菩萨样儿,便是王熙凤自持不怕阴司报应,却也不敢明目张去做胆包揽讼词等事。在贾母跟前过的明路的事情,自然不能揽祸上身。
这也同样是林青筠的目的,为的是将王熙凤从中抽身。
紫鹃去了贾家,赶巧姊妹们都在贾母处,贾母一一问了黛玉的事,紫鹃便被宝玉拉在一旁问长问短。遵照黛玉的交代,紫鹃佯作不经意说起听来的故事,里头加了许多自己的话,使人听了只觉李衙内可恶、张家贪婪、金哥可怜可爱。
宝玉更是个痴人,口中连连说道:“好好儿的女孩儿何苦要嫁人?嫁了人就成了死鱼眼珠子,哪有做女孩儿时清净洁白。”
“二哥哥又说傻话了。”探春道:“女孩儿家的名声何等要紧,张家若真退了亲,金哥那等性子,只怕要寻了短见。”
迎春一贯不张口,尽管心里觉得金哥可怜,然而世人谁不可怜?别说她管不了,便是能管也管不过来。
惜春却是追问道:“怎么又扯出水月庵来?那庙里的姑子是净虚,她当真受了张家的托?庵堂里是何等地方,岂能任由这些污糟之事沾染了!她若真为张家请说,可见也不是真心出家,竟是和世人一样追名逐利,甚至比世人都要可恶百倍。”说着扭头对入画吩咐道:“往后他们再来可不许进我的屋子,我也再不见他们的。”
贾母正和王熙凤说着东府里的事,无意听见几人说着什么“水月庵”“尼姑”,觉得奇怪,便问了一句。
宝玉忙将事情说了,只说那金哥可怜,探春在一旁补全。
贾母闻言叹息道:“这做父母的不为女儿着想,只想着贪利,岂不将合家的名声毁了,往后族中女孩儿谁家敢要?”说着望向王熙凤,口气已是大变,颇为冷厉:“水月庵的主持是哪个?当真曾在长安县出家?这等心思不净的尼姑焉能管理家庙?立刻去着琏儿查探,若查实了果然如此,即刻逐出去!”
王熙凤连忙应是。
“还是老祖宗厉害,老祖宗也帮帮那金哥吧。”宝玉扭在贾母身上不停撒娇,只因探春方才那番话触动了他,深怕张家退了亲金哥会寻死。好好儿的女孩儿,花朵儿似的年纪,若真死了是何等可怜。
贾母无奈的笑着抚摸他的顶:“那是人家的家事,咱们外人哪里好插手,快别浑说了。”
探春看出贾母不想管,便说些别的事将宝玉的注意力引走。
贾母笑眯眯的看着孙子孙女儿们玩闹,心里却想着水月庵的事。其实若真只是尼姑净虚的那点子事儿,贾母不至于如此大怒动作,乃因现今是紧要时候,秦可卿刚死,他们还等着宫中消息,万万不能出丁点儿纰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