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筠一把攥着对方的手腕,手中的力道毫不吝啬,并在对方惊讶之中一个使力将其狠狠甩开。赵芸霜始料未及,被那力道带的歪斜了几步,偏巧林子里地面凹凸不平,一脚踩空,惊叫着扯拽着丫鬟跌倒在地上,摔的十分狼狈。
“姑娘!”赵家的丫鬟们个个变了脸色,纷纷去搀扶,乱的不成样子。
林青筠本是满面怒色,见了这场景也忍不住扭开脸偷笑。
“姐姐你没事吧?有没有伤着?”黛玉却没心思看热闹,白着脸急声追问,又仔细在她脸上检查,吓得眼泪都出来了。
“青筠姐姐/妹妹/大姑娘!”众人惊魂未定,忙都赶上来关切。
林青筠见她们都围着自己七嘴八舌的问,又个个一脸惶恐愤怒,忙笑着说:“没事没事,我好着呢,并没被打着。”
“这赵芸霜也太过分了!竟动手打人!”庄诗香从没见过这样的大家子姑娘,比外头传言的泼妇都不差,真是又惊又气又怒,只觉得胸口攒着一股火,却又无处。
庄诗雨显然也没料到,也未阻止庄诗香的话。
林青筠忽然想到一事,抬眼一望,正好看见不远的几步外立着一位雍容华贵的美妇人,其身边还跟着个面容秀美的小姑娘。林青筠拨开众人走了过去,盈盈施了一礼:“方才多谢这位夫人仗义执言。”
妇人含笑道:“我并未帮到什么,是姑娘自己帮了自己。姑娘倒是好气魄,不惧强权,临危不乱,教人刮目。”
林青筠轻笑道:“夫人谬赞,青筠哪里当得。当时不过一时情急,为自救罢了,毕竟脸上落了巴掌实在难堪,往后也不好出门。”
“你倒实诚。”
林青筠笑笑,道:“再次多谢夫人,我就不打搅夫人与小姐赏花踏春了,告辞。”
待得林青筠走远了,妇人这才领着女儿离去。
小姑娘眨着一双大眼睛满是好奇的问:“母亲,那位便是舅舅未过门儿的妻子么?我瞧着真与现今各世家的姑娘们不一样。”
妇人笑道:“正是不一样才让你舅舅选上了。”
小姑娘也笑了:“我倒觉得喜欢呢。”
林青筠返回来时赵芸霜已经不在,闹了那么一出,非但没得着便宜反倒惹来一身腥,哪里还有脸留下,当即花儿也不赏了,直接回城。周遭各处皆是各家来踏春游赏的姑娘公子,这里的事情不出一天便会传遍京城,赵芸霜的名声更加响亮了。
“青筠妹妹,你认识永嘉大公主?”庄诗雨突然问道。
林青筠微愣:“方才那位是大公主?”
“是她,你不认识?”庄诗雨见她不似作伪,自己也了悟道:“是我想差了,永嘉大公主并不常在外应酬,许多人都不曾得见其面,我也是见了安乐郡主跟在其身边才猜出来的。”
林青筠早先便从那妇人的言语气度与穿着装扮上猜到对方身份不凡,只是没料到是大公主。于是说:“方才大公主仗义出言,我去道谢罢了。大公主何等尊贵人物,我平日也不大出门,自是没什么交情。”
庄诗雨笑道:“这是好事呢。有大公主与安乐郡主做见证,那赵芸霜也不能颠倒黑白坏你名声,这次的亏她吃定了。也怨她自己动手在先,实在怨不着别人。”庄诗雨又叹道:“我听母亲说过,以前赵芸霜并不是这样令人可厌可恶的性子,以往虽高傲些,却并不过分,她生的又好,又有诗才,家世也不错,不知多少人家喜欢呢。我是不曾见过那样的赵芸霜,若非是母亲亲口讲的,真以为是两个人呢。”
“许是出了什么变故吧。”遭逢大变而改了性情的也有不少,但林青筠并不太关心此事,赵芸霜于她而言只是个过客罢了。
展眼四月初,林青筠终于将劳伦斯列的书单翻出一半来,按照彼此商定好内容,她将译本交给劳伦斯,而劳伦斯则立下字据,要无偿为她提供三年的西洋画工具颜料等物。
这翻书看似独一无二,酬劳放在一般人许是可观,但对于已经拥有一家收益不错的书楼的林青筠来说,算不得什么,反倒不如换成需要的东西。这要求对于劳伦斯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反正他每年都要几趟来回于海上,顺手就将东西带来了。如今劳伦斯不知林青筠真正身份,但如此不缺钱,且行动颇自由,定是大世家的贵女,劳伦斯自是要更加的交好。
至于如今无所求,那是等着关键时候用的,劳伦斯作为商人很是精明。
林青筠给出去五本,如今桌上还有一本翻译到一半,就敞着搁着。黛玉过来寻她说话时看见了,捧起来看了几页,直眼晕:“姐姐真是了不得,我只看着就昏了头,实在读不出几句来。”
黛玉也跟着她学了点西洋文,尽管黛玉聪敏,可林青筠不是个好老师,黛玉从去年冬日学到今年春天,能读懂几句简单句子已是了不起了。
“看那做什么,故事你都知道的,那不过是写给洋人们看的。你来瞧瞧这个!”林青筠拉着她走到画架前,揭下上头的搭布,一副一尺来高的油画呈现在眼前。
“晴雯!”黛玉一眼就认了出来,一面赞叹这画儿画的惟妙惟肖,一面又疑惑:“姐姐这些日子藏着不给我看,就是画她?姐姐怎么想起画晴雯了呢?”
“这有什么,一时灵感来了便画了。你方才不是说贾家打人送了东西来要回礼么?正好,帮我将这幅画儿捎过去,给晴雯。”林青筠虽然怜悯晴雯命运,可这世间女子哪个不可怜,晴雯又是贾家奴婢,她也管不得。更何况,晴雯如今是死心塌地在贾家,自以为是一辈子跟着宝玉的,便是真有人要她走,她也必是不肯的。
“既然姐姐喜欢她,我寻机会和宝玉说一声,再来咱们家时带着晴雯,姐姐也好喝晴雯说说话。晴雯这丫头虽是爆炭脾气,却自有一股旁人不及的灵性,我也喜欢她,宝玉屋子里剩下的丫头们也只她让人瞧得上眼。”黛玉这话说的很不客气,当然,表兄弟屋子的丫头原不该胡乱议论,这也只是在私下里罢了。
林青筠听的笑,倒也想起一事:“紫鹃跟着你,那她的身契可在你手里?”
黛玉与紫鹃皆是一愣,黛玉若有所思道:“姐姐倒提醒了我,我得将紫鹃的身契讨过来才是。紫鹃服侍了好几年,尽心尽力,我是离不得她的。”
“那便将她们一家都要来,省得骨肉分离。只是话要好好儿说,别让贾老太太多心。”林青筠提醒道。
黛玉点点头,拿着画儿准备走。
恰逢外头一个小丫头进来,嘴里嚷道:“姑娘,大姑娘,方才听厨房里管采买的大娘说,今儿赵御史家的姑娘定亲了,下聘的却是翰林院一个不起眼儿的小官儿,姓张,好像祖籍是金陵。”
因着踏青那天的事情,府里都知道了赵家,林如海那边是青筠亲自去说的。倒不是告状诉委屈,只是将事情简单讲了,让林如海知道,以防赵家给林如海找麻烦。下人们自然也向着自家小姐,平时多有留意赵家之事,今儿一得了消息就来传话。
黛玉回头担忧的看林青筠,却见她若有所思:“姐姐?”
林青筠笑道:“想必便是那个张家了。都已是过去之事,我只是终于明白赵姑娘对我的敌意从何而来,也算是放心了。”
黛玉却不如她那般乐观:“我看没事情没那么容易过去。姐姐与张家的婚事早早便了断了,按理姐姐再不与张家有何干系,那赵姑娘为何在时隔多月后还寻姐姐麻烦?我猜着,只怕张家那边说了什么,或是赵姑娘听了旁人的话,这才敌视姐姐。”
“猜又何用,我与她一般也遇不到一起。”林青筠并不觉得事情严重了,催着她去准备回礼,又想着,寻个机会将徒晏之事告诉她。
而此时,又到烟花巷喝小酒儿的贾赦遇到了一位阔绰的少爷,两人随意聊了聊,竟是志趣相投,几番下来便引为知己,三不五时便约着一起寻乐。
相识久了,贾赦便偶尔抱怨几句府里,哪怕说的含糊有限,却足以使人猜想不断了。这少爷便是孙河安排的人,故意接近贾赦,如今一切顺利,便依着计划为其出谋划策。
贾赦原不过觉得这位有人神秘,总不肯说家乡何处,父母何人,却对京中各家了若指掌,便有心结交。如今听了对方的话,如醍醐灌顶,兴奋异常。
“好!好好!孙兄果然妙计!若将来我心愿达成,必定要厚厚款谢孙兄献计之恩。”贾赦才不管对方何人何目的,只要能让他在荣国府重新当家做主,把二房赶出去,他就不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