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这半年来京城里喜事都没停过,林青筠见了身边忙碌的白鹭,忽而想起来:“险些都忙完了,倒是挑个时间正经将你的大事办了才好。早先我就为你们四个备好了嫁妆单子,若你要出去,东西都是现成的,必定不会委屈了你。”
白鹭脸一红,嘴里说道:“王妃别快打趣我了,我便是再急也不在这会儿。王妃现今正需要人妥贴服侍,我哪儿能躲懒出去,倒是等小世子出生了再说也不迟。”
“你怎知是小世子?若是小郡主呢?况且你不急,焉知外头那个小女婿不急?”林青筠故意打趣她,引得屋内丫鬟们都笑起来。
“他急也白急!”白鹭满脸通红却故作镇静,最后到底撑不过,扭头躲出去了。
林青筠如今有了身子,油画碰不得,便是素描都被徒晏限制了时间,平日里最多的消遣便是看看书,听丫头们说闲话。
两人自二月圆房,两边的丫头们凑在一处便多了。徒晏主动将原来身边的丫头安排在逐云居看屋子,只带红绫绿罗过来,乐公公几个也只管徒晏传话等事,藤萝院的事务并不沾手,原来院子的人都还是照旧。如此差事分明,便于管理。
自绿罗到了跟前,林青筠才知这丫头多爱说话,一天到晚嘴都没停,偏她消息灵通,府里头的人大半都熟,各公侯王府有交好的小姐妹,宫里头也有手帕交,京城里的消息十停能打听来六七停。百灵也是个喜欢说话的,这两人凑在一处,简直是开了场子讲书,院子里不热闹都不行。也亏得如此,现在林青筠倒是以此解闷儿,听了满耳朵的内宅消息。
末了听着百灵感慨:“那些夫人们可真能折腾,到底不如咱们王府清静。”
林青筠笑道:“你觉得清静?我还以为你喜欢那么热闹呢。”
百灵嘻嘻笑道:“热闹看着就够了,真要我去,我可受不了。还是咱们王爷好,只守着王妃一个人,府里头清清静静的,也没那么幺蛾子。”
“你这丫头,说笑归说笑,怎么说到主子身上了。”红绫笑斥一句,正要将林青筠早先看的书收拾起来,却似听到脚步声,朝窗外一望,笑道:“王爷回来了。”
说话间外头的小丫头已打起竹帘,徒晏一身绛纱袍进来,额头出了几点汗。
“今天回来的这样晚,以为母后又心疼你,怕你晒着,留你在宫里用饭呢。”林青筠一面让丫鬟打水端茶,一面迎上去摸了摸他的脸。
今儿他是去上朝了,尽管一路轿子坐进府里,只是从仪门走进到内宅来这么一段路,他脸上就晒的烫了,可见外头太阳多烈。她如今双身子,本就容易热,又不敢多用冰,只远远儿在角落在摆了两个小冰盆,另外多摆了两盆水,热得很了就让丫鬟打扇子,倒也好过。只是见他身上都热出了汗,猛的进来一激怕受不住。
徒晏却是直接让红绫端了冰镇酸梅汤来,嘴里还说:“今天有事耽搁了,等会儿说。我又渴又热,先把汤端来让我解解渴,我如今都好多了,早没以往那么病弱,这点子凉气受得住。”
红绫没动,只瞅着林青筠等吩咐。
林青筠见他热的那样子,又心疼又好笑,便吩咐红绫:“把酸梅汤取来吧,先搁着。”又将徒晏推在一边的椅子里坐下,端来温热的茶水给他:“倒是先喝点热的才好。便是你身体康健,也不能一时热一时冷,这样热的天若是病了,可有得受呢。”
徒晏只得喝了两口热茶,又就着小丫头端来的水洗了手擦了脸,这才笑叹道:“到底王妃心疼我。”随后摆手令红绫等人都退出去,屋内没了人,方才与她说道:“今日朝中出了件大事,南安王爷在西海沿子打了败仗,被藩兵活捉了。”
“什么?”林青筠惊得失声,忙追问道:“怎么会呢?一直不曾听说那边有战事,好好儿的……”
徒晏叹道:“不过是糊弄不知情的百姓罢了。南安王爷当然不是战败被擒,说起这里头的缘故,与咱们当初南下广州有点子关系。当初我们劫走了南安王爷的五十支枪,还有五十支他们没交易,只等到今年六月间西洋的船才载了东西过来。这回南安王爷亲自去接货,没等商船靠岸,而是在距离一两天行程的海上接货,偏生回程遭遇了埋伏,被藩兵给劫了。”
“那枪……”
“怕是也落在藩兵手里。”
“这下子可麻烦了。”西海沿子那些小国虽面上平静,年年朝贡,实际早就不安分,总是隔三差五的滋扰边界生事,也是试探朝廷的意思。朝廷为着西海沿子安宁,这才派了南安王爷领兵坐镇,谁知南安王爷为着一己私心,竟将自己白送给了那些藩兵。
徒晏冷笑:“说麻烦也不麻烦。西海沿子那些小国,向来不齐心,如今虽捉了南安王爷,却并未趁势继续开战,反而派来使者,要与朝廷议和。”
议和?
林青筠眉心一跳,想起原著中探春远嫁和亲的事来。然而现在事情起了变化,探春已被定为南安王府世子的庶妃,不可能再被南安老太妃认作义女,更不可能代替郡主和亲。
想着她赶紧问:“他们想怎么议和?”
“和亲,他们表示愿意放回南安郡王,只是他们的大王子仰慕中原文化,希望能娶位中原女子做王子妃。另外,便是哭穷,请求朝廷降低关税,增加文引。”
“他们要降多少?”
“原本是十分抽二,他们要求十分抽一,文引增加二十。”
“真是狮子大开口!”林青筠听得生恼,只觉憋屈至极。“所以,皇上要南安王府自己出郡主去和亲,换回南安王爷?”
毕竟外头说起来南安王爷是兵败被俘,哪怕再丢人,为着朝廷颜面,皇室尊严,人都得赎回来。皇帝早想夺了南安王爷的兵权,偏生没机会,现今倒是有机会,可这机会是外藩给的,使得皇帝十分被动,心里恼火至极。
历来战败和亲都是屈辱,何况实情还是源自南安王爷心怀叵测私购武器,便是真的由南安王府郡主去和亲,嫁妆却还要朝廷出,还是不小的一笔。
林青筠见过南安王府的郡主,封号静仪。
静怡郡主年芳十三,生得不俗,乃是南安王妃所出的嫡女,极得老太妃喜欢。二三月间也有传言说老太妃在为静怡郡主挑郡马,只是至今都没定准,这会儿出了事,老太妃只怕后悔不已。
“皇上当真要赎回南安郡王?”又想了想,林青筠不大确定了,毕竟如今太上皇已不在,皇帝没了掣肘,可施展的地方极多。
“父皇觉得外藩未必真生擒了南安王爷,许是海上交战时王爷便已身死,尸体坠下海,如何寻得着?再者说,真擒了王爷,自当一鼓作气,如何肯费了大功夫最后只要求和亲便作罢?”
“你不是说……”林青筠正觉得他突然转了口风奇怪,刚要追问,忽的反应过来,瞪大了眼。
徒晏缓缓点头:“皇上的确有这个意思,已招我商议过,我推荐了贾琏做和亲副使。贾琏此人确实有几分才干,况此回牵涉到西海沿子的关税贸易等事,与鸿胪寺相关,让他去倒也合适。”
“正使是谁?”林青筠顺口一问。
“忠顺皇叔。”
“……你可真会挑人,你难道不知忠顺王府与贾家不对付么?”林青筠若非知道他确实要用贾琏,都以为他是故意设计贾琏去受苦了。两府本来就有嫌隙,忠顺王爷又是那样的性子,贾琏官儿小位卑又不敢得罪,这一路护送着去和亲岂不是熬人。
“忠顺王爷可不是我挑的,那是皇上的意思。毕竟被擒的是南安郡王,为表皇家与朝廷的重视,宗室里也去个有身份的人,又得能应付这种场面,唯有忠顺王爷合适。放心吧,他两个都知分寸轻重。”徒晏笑着说。
不知怎么的,林青筠脑中灵光一闪,抓着他的手道:“佑安,你帮我一件事。”
“何事?”徒晏见她神色不一般,也郑重起来。
林青筠道:“我想到南安王府未出嫁的郡主只有静仪,但老太妃定是舍不得她远嫁,况且外藩并未点明要娶谁,只是皇上要老太妃自己府上出和亲人选罢了。若是老太妃真舍不得静仪郡主,只怕要在其他世家挑女儿认干亲,南安王府与荣国府是老世交,极有可能从贾家选人。贾家三春,二姑娘嫁了,三姑娘定给了世子,只剩四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