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少岚与席间不停追问宁娥关于调香及配香之事,宁娥先是告之,后来发觉不对,少岚眼中笑意渐深,最终忍不住,哈哈大笑出口来。
宁娥当下也笑骂起来:“咱们一群久经了风雨的大雕,什么大事没经过?不想今儿竟就叫只小雀儿叼了眼去了!还当真跟他细说详解呢,原来人家只是取笑咱们,当咱们几个是傻子呢!”
其筝也笑起来,却对少岚不满嗔道:“岚哥儿你醒醒吧,竟还是这个性子不改!自己家里嘲戏丫头们就算了,还弄到亲戚家来了!这回我可不能再护着你了,定要告诉爹爹让他打你!”
乾娘于别事上迟钝,唯在这种事上,是一点就透,见此情形,赶拍着手也就笑道:“好个哥儿!你就忙成这样?一时一刻也忘不掉她?说起来也不知这丫头有什么好?平日里脸上不见半点笑,身上又是瘦得不见肉的,虽是身量高些,也不能就当根柱子,顶着天用。岚哥儿,你怎么就看上她了?”
少岚见众人都在嘲笑自己,也就不好意思地笑,亦不理会宁娥乾娘,只对其筝求饶道:“好大嫂,只别告诉爹爹和大哥去,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你们也都是见到的,不知为什么,那个丫头见了我就是不笑,脸上冷得结出冰来。嫂子是知道的,从来咱家和这府里,不,还有外头亲友们家里,丫鬟们见了我都是有说有笑的。哪有如她这般的?我只没见过她这样的,究竟我哪里得罪了她?我只想弄个明白,到底也不是要怎么样的。”
乾娘乐得玩笑道:“岚哥儿这话糊涂,你现在跟大奶奶要了她,明儿你回祁家去,难不成就将她留在这里不成?这成了什么话了?这丫头又算什么呢?”
子规见众人这般调笑荼毒自己,已是气得浑身乱颤,手脚冰凉。她入这安府只为复仇,也只能复仇,若当上个什么不知好歹的花心少爷的通房丫头。那她不如当日就拒绝秦爹秦妈的好意,一根绳子吊死自己算了,倒省了这许多功夫!她楚青,本是清清白白,好好的一个前朝殿阁大学士之女,如今竟落到这般田地,任由席间这几个女人,谈吐玩笑之间,就要送她出去卖身。好,好。送出去也罢,左右不过一个死字,也算不上什么,她早就是已经死过一回的人了,还怕什么呢?!只恨家仇未得报!可惜无奈,也罢,她死后只愿做个厉鬼,就放弃了轮回再生,也决不会放过安怀阳一家!
齐妈妈这时有些不太高兴。也开口说话了:“岚哥儿,你这玩笑开得过分了。那叫子规的丫头是你荣嫂子的人,怎么能说要就要?要人还要到亲戚家去了?再者,你要了她,算什么身份呢?老爷是不肯现在就给你定下姨娘的,若说放在房里,也断然使不得,你还小呢!现在正是要读书。求功名的时候,再这样胡行,就祁大奶奶不说,我也要去回老爷了!”
少岚被训得小脸通红,大叫一声道:“我的好嫂子们!好妈妈姐姐们!你们只饶了我吧!谁说要她了?我的天神!我才不是说过了?在这里,外头亲友,自己家里。我只是喜欢跟丫头们闹着玩罢了,若说要。难不成我见一个要一个不成?大哥成年在外,我见不到他。他就在家也不理我,谁跟我玩呢?我不跟丫头们寻个趣,找谁去?你们也一个个都忙,我也不能总在这里,若在家里,大嫂子又要帮我娘料理家事,我姐姐你们也是知道的,更是个不待见我的。我不要那丫头,我只不过想知道,她为什么总不理我?你们一个个的,都说些什么话?下午我见荣嫂子说她茶艺精,就想让她过来我这里,也帮我弄个茶什么的,你们知道,我只喜欢这些精致玩意儿的。若再能调香,就更好了,反正我来这里带人也不多,我看她倒很好,叫她帮着朱瑾伺候伺候我,有何不可?怎么就说到要人上去了?每次我来,荣嫂子不也拨人过来伺候?这次我便让她来,有何不可?我只这样说吧,我一个也不要!你们只管放心好了!”
朱瑾是从小跟着少岚的,最知其心性,心里亦只道他不过是玩心太重,并非男女之情,从自己身上来看,也许这方面他还没开窍呢,不然为何自己由小跟他到大,他却从不跟老爷提过那话?当下遂阻住众人道:“各位奶奶小姐,齐妈妈,岚少爷这话没错,是他真心,他也是从不说谎话来欺人的,安大奶奶,我要说句逾越的话,您并怪罪,既然我们少爷喜欢那叫子规的丫头,就叫她过来,帮着我伺候少爷二天,您看可否?”
子规气到极点,这时反倒冷静下来了。并不是说她就相信了少岚及朱瑾的鬼话,在她心里,这一屋子都是心口不一的,哪有一个好的?说出话来就是谎,什么伺候不伺候,全是放屁!
不过她定下心来细想,祁家跟安家可有关系?跟自己楚家当年灭门之事可有关系?看其筝这次回来,祁少宇也一并跟来,似很有隐情。且这一切之后,似有应王魅影在隐隐约约中浮现。这个叫少岚的哥儿看着是个绣花枕头,若能从他嘴里套出些许实情来,倒值了许多工夫。
不过自然,如是当个奴才下人伺候便罢,若他有别的不成人的想法,子规心里暗下了决心,就拼了自己一死,也绝不能让他得呈!好在东哥哥现在园内,自己若能将消息传出去给他,就死也算值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