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子规正由书房回柳清院,取些香料香器来,一路上只是四处张望,盼着能见到苏云东,她有一肚子的话,要告诉对方。
可惜已走到间松桥了,还是未能见到她的东哥哥,子规心里小小失望,想来运气不是天天都有吧,只好这样来安慰自己。
正走上桥时,子规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叫自己:“子规!”这就回头一看,原来是玉屏,也正急匆匆向桥上来,手里抱着个衣服包。
“姐姐这是去哪儿?”子规笑着迎上来,也问候了一句。
“我自然是回荐红院呗,自打二爷又睡回了外书房,我可不就得天天这样二头来回地赶了呗!”玉屏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
子规点了点头,却好奇问道:“二爷不是被老爷发了话,不许再去外书房里歇息了吗?怎么这就又回去了?”
玉屏冲子规做了个鬼脸,口中说道:“也不过就是几天时间罢了。前一日老爷叫二爷去元平院说话,许是有什么事叫二爷去办,回来后二爷就又搬回了外书房,再也不肯回二奶奶院里了。”
子规心里明白,张家气数已尽,安怀阳已不再顾及乾娘了,因此又问道:“那二奶奶就肯依了不成?”
玉屏听见这话,更是叹气不止:“我的好妹妹,我们奶奶什么气性你还不知道?整个园子里怕也无人不知晓了吧?这二天正是闹得不成样。几次说要去找老爷说话,都叫芩姑娘好说歹说,给拦住了,不然,真不如如何收场。”
子规心里冷笑,脸上却只作咋舌状:“当真?二奶奶也算是胆子壮了,不过她娘家势力大,这也是咱们真眼见到了,上回张老爷来时,连咱家老爷也要亲自出来接着。陪酒说话,可不就长了二奶奶脸面了?”
玉屏是不知情的,听见子规这话,竟附和起来道:“可不是说?子规还是你明白,我们二爷怎么就是个糊涂心呢?你说说,二奶奶这里发火,老爷自是不好亲自出面,可芩姑娘一天就几乎粘在了荐红院了,又是哄又是劝的。我一旁见了,都替她累得慌。可到底也没将二奶奶的火熄下来。”
子规一听忙赶着笑道:“怎么叫没熄下来?没熄下来还能将房子烧了不成?”
玉屏听了也笑,却道:“那可说不准,咱们二奶奶的脾气,就真这么干了,也没个准,反正她有的是银子,烧一个院子有什么稀罕?叫张家老爷再修一座整整的园子给她,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子规听了,嘻嘻笑了。玉屏也笑,只是面上隐隐皆是难色。
子规见了,便问:“姐姐这是为何作难?难道二奶奶又打姐姐了不成?”
玉屏又是不说话,过会见四周无人,这才立下脚来,口中带气道:“好妹妹,我也不瞒你,现在我跟了二爷在外书房里伺候。罪是少受许多,可一天也要回那荐红院二三回,取送二爷的衣物东西,”说着将手里包裹举起,示意子规,“自打从进那院门开始,耳朵就没好受过。二奶奶那叫一个骂哟,说句不好听的。一点看不出她是大家闺秀。你还记得,二奶奶说她有一段时间给了个姨娘带的事?那姨娘还是个窑子里出身?我看。现在的二奶奶,是将那人学了个透透的,一言一行,都是妒妇加泼妇,嘴里说得不够痛快,那手就上来了。以前还好,总要忌讳二爷,不敢打丫头们的面,现在可不了,咱们这位奶奶,好似要跟二爷决裂了似的,什么都不管不顾的,看见不中意的丫头,上来就是一个嘴巴子,你看这不是?”说到这里,玉屏将左脸偏侧过来,给子规细瞧,果然是一小片青肿,正合在脸颊正中间,只是玉屏多覆了几层桃花玉女粉,才不怎么明显看出来。
子规见了,嘴里便哎呀一声,再用手轻轻抚过玉屏脸庞,口中便惋惜道:“可惜姐姐这么娇嫩的小脸,那二奶奶怎么就下得去手?”
玉屏眼里放出仇恨的光来向,向地下啐了一口,之才开口道:“她怎么下不去手?我实说给你吧,子规,现在那院里的丫头,只除了金徽好过点子,一个个都成了惊弓之鸟了,一句二奶奶到了,就能叫她们怕得发抖。”
子规只是摇头,又问玉屏道:“二爷也不管她?别人算了,你是天天跟在爷身边伺候的,二爷白天再忙,夜里回来见你这样,就不说一句半句的?”
玉屏红了眼圈,口中有些哽咽道:“我们是哪里提得上的人?二爷要我来,也不过伺候他更衣添水罢了,又不上爷心尖上的人,爷是连正脸也不待看的,哪里就知道挨了打?我自己更不好说,若说为了这点子小伤,挑起二爷跟二奶奶吵起来,我还能有呆在这园子里吗?要是二爷自己发现的,那又另说,可惜二爷哪有这个心?”说到这里,玉屏的眼泪就滴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