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金徽死活要与乾娘闭关荐红院,芩如先是趁威不肯安怀阳亦不发话,其筝看其可怜,遂下死口替其求情道:“老爷好歹开恩,放她二人一处罢,这丫头从进门就在荐红院,这会子赶她出来,叫她哪里去呢?况她平日与二奶奶情深意厚,若不叫她也跟了去,只怕在外头也不安生,再生出事来倒不好了。”
安怀阳先是不顾,听到后来生出事来之意,心下便有些松动,当下金徽会意,也就哭叫道:“若不叫我跟了去,我就死也不肯出那院门!”
芩如一口啐于其面,口中只是骂道:“你死不死有何相干?就拿这个来唬人了?实话说于你,就叫你主子死也就是老爷一句话的事,还在乎你了?”
其筝再也忍受不住,转身看住芩如,言语凌厉地开了口:“芩姑娘这是何故?定要将人赶尽杀绝不是?这对你有何好处?二奶奶好歹也是这园子里处过几年的人,风光的时候谁没伏上过水?芩姑娘我这里说句话你别抱怨,就看你手上那对臂钏也不该下这狠手!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有势休要使尽,有话休要说尽。当真就没个山转水出之时了?也替自己后路打算打算不是?!”
一席话说得芩如有些犹豫了,亦有些触动安怀阳,当下后者便道:“行了,筝丫头也别再多说了,这话就到此为止,将她二人带下去,不许出荐红院就是。”
其筝见父亲开口.也就收了口不好再说,金徽扶起乾娘,眼泪涟涟,后者云鬓半偏,面目铁青,却一声不吭,芩如见了冷笑道:“怎么这就走了,也不给老爷磕个头?我们是那受不起的,也就不劳烦二奶奶了.可老爷面前也不行个礼不成?”
其筝背过脸去,她知道芩如是在借题发挥,一泄心中郁心,乾娘嘴头也太不饶人,自己种下的孽,如今就要自己来还了。
乾娘还是不则一声,亦不动步,金徽心下有些凄慌不了,见安怀阳上首阴气飕飕地看着乾娘和自己,心想不过这一关也不行.只好将乾娘半扶半拽至安怀阳面前,就准备磕下头去。
不料乾娘一个暗中使劲伸腰,一个挺身就自己站了起来,安怀阳想不到她到了如斯地步,竟还如此逞强,倒叫吃了一惊。
这乾娘一个手指就戳上安怀阳的脸上,寒柝凄怆地直指着就说道:“老爷平日里多有劳碌了,磕头也不中用,也显不出特别来。今日乾娘倒有几句好话相赠,人都说唯有感恩与积恨.千秋万年不成尘。我的好老爷,你往后可要留神,别叫那不知哪里跑出来的暗绊子.弄掉了脑袋才好!”
这安怀阳本就是心中有鬼之人,听见乾娘这话,顿觉身上汗毛乍起,寒气微动,这就打了个寒战,当即站了起来,大叫来人,再不管何理论体统.便将乾娘与金徽拖了下去。
乾娘说完那二句话后.便只是大笑不止,笑声如劈绢帛.凄咧凌厉,就算人已经被拖出去老远.这厅内依旧还留着她可怕而带些觊觎意味的声音。
儒定外书房内,子规正在替少岚磨墨,猛就听见外头一阵吵闹,少岚就叫鹤童出去瞧瞧何事。
不过一会儿,鹤童气喘嘘嘘地跑将进来,口中嚷道:“不好了,安家想是出了大事了,安二奶奶叫老爷拖着,关进荐红院里去,说是再不许出来了!”
子规听见后心里就是一震,这原是她意料之中的事,可此时真的发生了,她却不知该喜或悲。
少岚自是大为吃惊,放下手中狼毫就问:“为了什么事?安伯父就这么大怒起来了?怎么叫关进荐红院了?二奶奶不是就住那院里?”
这里鹤童便将刚才所见,乾娘如何于众目睽睽之下被从园中拖走,金徽如何于后头跟着泣不成声,不成人形,众小厮们如何有模有样,学说老爷刚才的话,一一都报于少岚知道。
少岚听见,先就慢慢向后坐了下来,过后便抬头看子规,又问道:“姐姐,这园子里是怎么了?二奶奶好好地,怎么去跟安伯父吵起来了?不是说,大家都很怕顶撞他老人家的吗?”
子规不则声,半晌方才回话道:“岚哥儿你别问了,左右不过是那些事罢了。你是知道咱家二奶奶的,性子又急,脾气又大,想是一时忘形,就开口得罪了老爷,关上几天,得了个教训也就算了,说不定过两天老爷心软了,也就放出来了。”
少岚听后点了点头,信以为真这又对鹤童道:“那我定哥哥呢?他就不帮着说上两句鹤童回道:“这我也问了,回说是安二爷不在家,出门办事去了。再者,岚少爷也糊涂了,就安二爷在时,也不敢帮着奶奶驳安老爷的回吧?”
少岚觉得有理,自己果然是误了,当下又想再说,子规劝道:“好少爷,还将心对着书些吧。先生这才走一会,这天还早,还该再练会字才是。不然人该说了,头一天上学,就要偷懒,你自己也知道,咱家老爷今儿心情大不好,若一时见你如此,说上几句不好听的,你就自己吃了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