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规愣愣地看了长童半天,忽然开口道:“你怎么不说了?后来如何?”
长童见她还问,不好不说,只得陪笑劝道:“姨娘脸色不好,是不是又不舒服了?要不找太医来看看?说了这半天的话,只怕劳心费神了,姨娘还是多保重身子才是!祁家的事,到底是外人,何必理那许多?大爷天天只把姨娘的身子保养挂在嘴上,若一时弄坏了,姨娘有个不好,小的可担不起这罪名,大爷怪罪下来,小的有几个脑袋?!”
子规心里明白,自己控制不住,脸色大变,想是有些吓到这小子了,赶紧将紧捏成拳的双手舒开,重新拿起手炉捧至胸前,温暖的炉火使她脸颊略回春色,她强作笑容,嘴角轻扬:“看你这比老鼠还小的胆子!我不过说话间忘了暖手,一时有些冷罢了,哪里就要死了?好好的又传太医,没事也叫你咒出事来了!”
长童见她笑了,心里松快许多,也赶紧笑着回道:“见姨娘笑起来多好?刚才苦着脸,我以为姨娘伤口又疼了呢!”
子规不理会他闲言,只催他再说祁家,长童将双手一摊,叹口气道:“后面的事我也不知道了,大哥只对我说了这些,还叫我好歹把嘴闭严了,别到处漏风,如今可好,倒叫姨娘知道了去。大哥若听说了,必要骂我嘴快!”
子规见他抱怨,随手便从身边炕桌上拿起串碧玺手串,丢到长童身上,开口说道:“我不过担心大爷罢了。如今他刚回京里,皇帝多少大事要他去办,现在家里又出事,可不叫大爷忙坏了?眼见着大爷不过回来二天。身子便又消瘦许多。”
长童小心接着手串,一把揣进怀里,见子规这样说话。脸上笑嘻嘻就道:“姨娘知道心疼大爷了?我赶紧告诉去,大爷听见了,一定有赏!我就付着好彩头了!”
子规冲他啐了一口:“好个小子,你倒贪心得很,二边都要拿,我还以为你是一心向着我的呢!你大哥原说你老实,如今看来。倒原来是个随风倒舵、顺水推船的行货子,下回我可不敢用你了,你还是去伺候大爷罢了!”
长童一听赶紧跪下,不知子规说得是真是假,两只眼睛就可怜巴巴向上望着。口中直道:“姨娘可别!好容易跟了姨娘,正经受了几天学,再过去那边,可没这等好事!大爷总是事多,我哪里得个空处?好姨娘,发发善心,下回我不敢乱开口了!”
子规见他说得可怜,自己本是玩笑,因而也就算了。只是心里思来想去,放不下祁家一事。最后还是寻了个由头,重新提起此事来。
“祁大爷没了,那咱家大小姐又怎么样了?”
长童想了想,半天才开口道:“倒没听见我大哥提起大小姐,不过昨天我路过大爷外书房。听见大爷跟长岭说,大小姐留于家中,也算好事,若再回去,只怕就是死路一条,给祁家大爷陪葬罢了。我听着倒不太懂,怎么要陪葬?就守着过一辈子,不成吗?青姨娘你说是不是?”
子规心里长叹一声,心想祁家必知少宇之死与安怀阳大有关系,安其筝回去祁府,祁太太不生吞活剥了她才怪!
长童见子规又不说话了,便有心退下去,他只是害怕自己嘴快,若青姨娘一时伤了神,他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大哥早在送他过来时,就曾特意提醒过他,青姨娘现是大爷的心头肉,她有个不好,大家都没好日子过,只看她受伤那几天就知道了,大爷几乎没把他自己的命也搭进去了,还在乎其他人的?
好在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子规对他笑着开言了:“行了,这里没事了,你下去吧!不过,梅姨娘那边的帐本子你可要仔细留好了,还有今后的帐,亦要仔细干净,不得有一丝错漏,若叫我看出来,只要有一次,没别的说,你就只能再回大爷外书房,今后也别再想叫大爷保举你入科进试的事了。”
长童赶紧磕头,并应声不迭,子规便挥手,叫他下去了。
杜鹃见长童出来,自己便进来看看,不料进来就见子规面无血色,身子有些坐不稳似的,摇晃着要倒。
“哎呀!姨娘这是怎么了?才不是好好的?长童说了什么不成?”杜鹃大惊失色之下,大声叫了出来。
“别嚷!小心叫别人听了去!”子规忙拦住杜鹃,不让她过惊失态,过后缓缓向后靠在软垫上,慢慢闭上眼睛,口中只说累了,想养养神,叫杜鹃重新换上热水,泡壶浓浓的茶来。
杜鹃不太放心,只管地下站着不动,子规觉得了,复又睁开双眼,有些好笑地开口:“你只管去,哪里就不行了?我不是好好的?说是累了,你又多心做什么?去!”
杜鹃听子规说话时中气尚可,心里便略安下三分,因见子规挥手叫去,只得转身出来,留她一人静坐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