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黑暗里拢着这簇小火苗,不紧不慢地点着了。窗帘布被这光一照,呈现出夜一样很深很深的蓝。窗帘上的影子被窗外远近不同的路灯映成不规则的图案。
这是楚嘉越第一次看到她抽烟,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抽,黑暗里吞云吐雾。
他在她身后看她,在想这面具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耐心地等她抽完这一根烟。
她没有回头:“你不回去吗?”
“怎么你很想打发我走吗?”他径自拉了张椅子来坐,坐那儿等了会儿,等着她说话。她不开口,他渐渐有点沉不住气。
“你抽烟?”
“嗯,抽的。”她停了停,“不常抽。”
“心情不好了?”
她闻言抬起头看他。
两个铺位间隔着仅容两人过的窄道,位子放地近,她有种他是在她面前说这句话的感觉,声音和气息,扑面而来。黑暗迷住了她的眼睛,看不清楚,只是隐约窥见他的轮廓。这个人,影子也是这样秀气。
“你心情不好了。”他不依不饶,没有要放过她的打算。
他说得她都笑了。
“你不回去吗?”
“还早。”
“输一份演讲翻译,不用那么长时间吧。”
他微微一怔,差点忘了这件事。这个玩笑话,现在被她用来拿捏他。时间确实不早了,他心里明白,比她要明白。不过有一个问题,他一定要知道。
他说:“你故意躲我。”
这人的固执劲叫人心惊,她想还是敷衍了吧:“没有的事情。刚看到熟人,想事情呢。”
“真的,不骗我?”
“比珍珠还真。”她自己都笑起来。
为了骗一个男孩子,自己也真是拼了。
“你最好记得你今天说的话。”他起身告辞了,她说“不送了,晚上路黑,你自己小心着点”。他说“再见”。
再见再见,当然得再见。他和林文东两个在的课堂,平时不安分的学生就更加起哄。这天她叫班长李越起来回答问题,翻译离骚。
李越在那闷了老半天,硬是没憋出半个字。
有人此时说:“离骚离骚,这么简单的字面意思啊。”
她往下面看去,林文东抬着脚架在课桌上,四平八稳地伸着懒腰,气就不打一处来。她说:“林文东,你来回答。”
林文东晃晃悠悠站起来,他说,都说了简单的字面意思了,离吗,就是远离,骚呢,东大街路口那一帮子站街女和发廊妹就是了,这加起来的意思嘛,就是要我们这些祖国的大好青少年洁身自好,远离风尘地啊。
下面哈哈大笑,乱成一团。
沈清石气得脸色铁青。
这时外面有人来查课,她回头看,是一个秃顶的老头,鼻梁上驾着副老花眼镜,甚是眼熟。一回想,是今天刚来上任的训导主任,她憋了一肚子的气,想着脚已经迈了过去,几乎是没有怎么思考。
走到他面前了,又有点后悔。
她刚要开口,闫主任抬起手压下,示意他已经知道了。
他在门口往里望了望,伸出手指点了几个男生:“你,你,你,都出来。”
后半堂课,沈清石上地心不在焉。
这位新来的训导主任本来在常川的波阳县、偏郊一个三流卫校里任职,长达十几年,对付混蛋学生刺头儿颇有自己的一番手段。这人一贯的铁面无私,私底下有个外号叫“阎罗王”,听说一言不合还动手打学生。
这一帮人,林文东和楚嘉越打头儿,这俩公子哥没服过谁,硬碰硬的,她还真担心出什么事。
下课后,马上联系了梁主任。
沈清石赶到训导处的时候,其余学生都走了,只有林文东和楚嘉越还在那儿。门虚掩着刚到她就听到闫主任的破锣嗓子,一个劲吼着。
“反了反了,一个个都要翻天去!上课开小差,说话打闹,完全不把老师、不把课堂纪律放在眼里!
还不服是不是?
不服就打哪儿来滚哪儿去!”
她听不下去了,敲了敲门,推开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