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昌皇帝的脸倏的一下沉凝如冰,在榻上缓缓坐直了身子,望着薛宗庭一言不发
张彦玉有些发楞,心里则有些发冷
那些眼线全死了?云山帅心里究竟是怎样想的?难道他不知道陛下让他安稳地在府里休息,等的便是找个机会出手对付他?他怎么不老老实实躲过这一次,却偏要将这些陛下派出去的人全部杀了?难道他不怕激怒陛下?
万昌皇帝脸上的冰霜之色却在这一刻缓缓融化了,他的唇角微翘,带着一丝讥讽之意笑了起来,平静说道:“继续派人过去,朕之天下,亿万子民,难道他云重山一个人就杀得光?”
云国公府的正门大开,灯火高悬,将北城这半条街都照耀的清清楚楚,有如白昼一般,一贯雍容孤高的山帅云岚穿着一袭云家特有的白色锦袍,从灯火照不到的阴影中走了过来,在街上那些穿着官服,亮明身份人的惊恐目光注视中,缓缓走到了自家的大门
云岚的手中提着一把剑,一把正在滴血的长剑
云家忠于大魏,但大魏并不等同于林家,更不等同于某一个皇帝云岚可以为万昌皇帝平定江山,震慑天下,但既然皇帝仍然不能容忍云家的强大,一定要动手,那么云家也绝不坐以待毙
所以他也动手了,没有利用任何不足道之的权势,也没有使用任何自己可以使用的下属,他只是亲自踏出了云国公府那高高的门槛,拔出了身后冷冷的长剑,在黑夜里走了一遭,杀了十六个人
云国公府正门口的灯笼高悬,北城的长街中火把齐集,照耀的有如白昼几位官员看着被从四处街巷里抬出来的血淋淋尸首,面面相觑,心生寒意,面色惨白,不知该如何言语,他们向来深知这位山帅大人脾气孤高古怪,一贯不是一个按常理出牌的厉害角色,可是他们依然想不明白,为什么山帅要冒着陛下震怒,将之捉拿入狱的危险,当着这么多的人面,杀了这么多的人
是的,官员们都很清楚,那些被堆在马车中的死尸都是宫里枢密院派出来的得力探子,所针对的目标就是云国公府里的这位大帅,也难怪云山帅会如此愤怒,然而愤怒的后续手段难道便是这样残暴的杀戮?这,还有没有一点君臣之礼?
从内廷枢密院,到天机阁,到刑部……大魏的朝堂之上各部衙门,只怕都已经习惯了派出探子去打听自己需要的消息和情报,尤其是前两个可怕的存在,更是不知道在这洛阳各大王公府、大臣宅里安插了多少密探,枢密院更是做这种事情的老手据传言说,枢密院现如今已经做到了在每一位六品以上京官地府里安插钉子的水准
关于钉子的事情,在京都地官场中并不是一个秘密,官员们也都已经习惯了这点,即便官员们某一日因为某些蹊跷事,发现了府中有枢密院或是天机阁的奸细,特别是枢密院的奸细,他们却依然只有傻傻地装作分不清楚,若是实在装不下去了,也只得好好的供着然后在言语上提醒对方几声,好生礼貌地将对方送出府宅,送回对方的衙门
因为官员们清楚这些密探,特别是枢密院的钉子,代表的是陛下的眼睛,是朝廷的威严,他们从来没有想像过,有官员会像今日的山帅大人这样,极为冷酷狂傲地将这些钉子全部杀了
刑部副侍郎看了一眼面色难堪的洛阳府尹一眼,压低声音说道:“何大人,今儿这事到底怎么回上去,恐怕还得是您去问问国公爷啊”
当街杀人,已是触犯了大魏律里的死罪条疏,即便云国公既尊且贵入了八议地范围,还有太祖的丹书铁劵在,万事可免死罪,可是活罪依然难饶,更何况他今日杀的这些人,暗底里都还有枢密院的身份只是云岚就那样在火光的环绕中面无表情地走了回去当着众官员的面提着那把冰冷之极的长剑,面色冷漠平静,此时此刻,又有谁敢上前去捉他?
此时官员之中,唯有洛阳府尹何宽应管此事何宽的心里像是吃了黄莲一般苦,他知道这些同僚在畏惧什么云国公啊,麾下强兵二三十万,前几日传来的消息更是震撼人心,云世子十五万大军大破北方强敌辽国,打得偌大的辽国割地求饶,甚至还巴巴地献出了一位公主,请求跟云家和亲这种事情可是史上未有的喜事,可是这也说明了一点,那就是云家大军的威力
他只好佝着身子走到了云府地正门口,极郑重肃然地对云岚深深地行了一礼,然后轻声问了几句
云岚此时面无表情地坐在长凳上,那把长剑就扔在他的脚下,看到何宽上前也不怎么吃惊,冷着脸应了几句
那些官员畏惧不敢上前,也不知道这二人究竟说了些什么,只好耐着性子等待,待何宽从石阶上走下来后,刑部侍郎皱着眉头说道:“国公爷怎么说来着?这事儿可不是小事儿,当街杀人,就算闹到太常寺去,也总得给个交代”
让刑部十三衙门出动人手进云国公府抓人,这位侍郎大人可没有这个魄力,然而大魏律在上,这些官员眼看着这一幕,也不能当作什么都没看见
不知道云岚先前和何宽说了些什么,这位京都府尹已经没有太多地惶然之色,面色平静说道:“国公爷说了,最近辽国吃了败仗,洛阳就有些不太平,国公府查到有些辽国的宵小前来找事,你们也知道,云国公府跟辽人不共戴天,既然有这样的消息,山帅自然有些紧张,所以先前膳后在府外各街巷里走了一圈,看着了一些扎眼的人物,一瞧便不是正经人,所以盘问了几句,没料着那些人竟是狗胆包天,居然取出凶器向国公爷行凶,国公爷当然不会和这些奸人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