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归去?
……
“道长,我叫吴哲,请收我为徒吧。”
青衣道士看着眼前伏地不起的青年,某些久远的回忆从心湖里升起。
那是一个书生的模样。
“好久不见啊……”道士在心里说。
……
“师尊,我们从小就在太一观里学艺,你不要赶我们走啊!”
一群少年道士齐刷刷地跪倒在地,祈求青衣道士收回成命。
青衣道士走上前去,大手轻轻抚过每个弟子的头顶,轻声说道:“世道如此,太一观已经无法再存在下去,你们再跟着我,只有死路一条。你们……都废了道术,下山去吧。”
太一观里一片哀鸣,谁也没有注意到青衣道士眼角的那抹湿意。
“师尊,我不走。”拜师最晚,年纪却最大的吴哲看着青衣道士,平静说道。
青衣道士看着自己这个最钟爱的小弟子,问道:“为什么?”
吴哲平静回答:“因为…离了太一观,弟子无家可归。”
……
“吴哲,臭道士这么信任你,把墓门真正的开启之法都告诉了你,你真的要去开他的墓吗?”站在青衣道士的青铜雕像之前,白芷萱的神情有些不解。
吴哲跪倒在青铜雕像前,一下一下磕着响头,他的动作如此沉重,那响头似乎是用命在磕,只不过几起几落,就有猩红的血迹渗透了石台。
“我不会对师尊的遗体不敬,我只想找到神玉。”十个响头磕毕,地底有沉重闷响传来,吴哲站起身,“我想要永生。”
白芷萱看着吴哲决然向前的背影,低声轻叹道:“永生……其实是一件无比寂寞的事啊!”
吴哲听见了,转头看她一眼,露出一丝笑意:“我不想死,不想你离开我,所以我想永生。”
“可是下一世,我还是会去找你。”
“下一世的我,没有我今世的记忆,并不算真正的我,那只是……另外一个人罢了。”
……
……
黄泉碧落,地府幽冥。
“白芷萱,你可知罪?”
可怖的地狱鬼差罗列两旁,森寒的地府阎君厉声喝问。
“大人可以叫我小白。”身着镣铐、一身白衣的女子却无恐惧之意,平静地向阎君福了一福,说道:“小白知罪,请大人治罪,小白无怨言。”
阎君何时见过在他这地府之中,面对他如此威势,还能如此冷静的女子,于是心中生了一丝好奇之心,他伸手拿起案头卷宗,冷声问道:“八百年前,你就死了。死后就该归我地府,依生前功德,入六道轮回,此为天道,你为何要逆天而行?可知后果?”
白衣女子对着阎君躬身一福,轻声说道:“小白生前发有血誓,血誓未完,不敢转世,请阎君大人见谅。”
“生前血誓?是何因果,说来听听。”
白衣女子沉默片刻,轻启柔唇,将那七世因缘的来历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阎君听女子说完,闭眼一算,知她所言非虚,沉默片刻,感慨说道:“我执掌地府千万年,已经许久没有看到过你这么有情有义的女子了。也罢,我就念在你事出有因的份上,免了你扰乱人间的罪孽。你……速速转世投胎去吧。”
白衣女子静立不动,阎君厉眼一抬,冷冷说道:“怎么,你还不满意?”
白衣女子凝如山岳的柳眉动了动,对着阎君说道:“小白不敢,阎君大人对我宽大处理,小白心中感激,只是——”
“只是什么?不要顾忌,有话就说。”
“只是小白心中还有一事未了,不愿就这么去投胎,请大人明鉴。”
“何事未了?”
“告别。”
“告别?何意?”
“我还未和陈深告别,他一定还在人间等我,我不去见他一面,心中难安。”
阎君浓眉一挑,看着白衣女子冷冷说道:“我对你已经足够宽大,你竟为这种小事违逆于我?”
“告别对于大人来说的确是小事,可是对小白与陈深来说,却是大得不能再大的大事,请大人允许。”
“不许。”
白衣女子对着阎君拜了一拜,闭口不言,眼中神情却是倔强无比。
阎君饶有兴趣地审视白衣女子一会,淡淡说道:“你真不愿去转世投胎?”
白衣女子平静说道:“请大人成全。”
阎君将手一挥,自有牛头马面,地府鬼差挺身而出:“在!”
“将这女鬼关进十八层地狱,让她尝尝地狱业火的滋味,看她还倔不倔。”
白衣女子闻言身子微微一颤,但看着阎君眼里的轻蔑,又复宁定。
......
“打入十八层地狱、受地狱业火炙烤已近一年,那女鬼可服软了?”
“禀阎君大人,那女鬼未曾服软。”
“哦?她可知以地狱业火焚烧一切的威力,她再撑下去可是魂飞魄散的结局?”
“小人依照大人的吩咐,向她提过。”
“她什么反应?”
“她没有反应。”
“还真是一个倔脾气。”阎君摇了摇头,轻抬手指,“黑白无常,你们送她去见那个凡人,记住,本君只给他们一炷香的时间——这是她用一年的煎熬和勇气换来的。”
“遵命。”
......
小白走在恐怖阴森的黄泉路上,身后跟着索命无踪的黑白无常。
她的身子经过一年的折磨已经变得极度虚弱,但她的心如鲜花盛开。
“陈深,你等我,我来找你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