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食坊生意利润也高,但市场上太容易出现同类产品,即便做不出完全相同的口味,做个七八分像,甚至推陈出新,制作出更佳的口味也未尝不可能。
制冰就不同了,冰窖存冰可没那么容易,这么多年下来,云州城也只达到现在这样的规模,要是方子能捂住,这可真是一本万利。同样是赚钱,一个要经过辛苦谋划才成,另一个却没有竞争对手,钱轻轻松松就能到手,这样的生意谁推拒谁傻。
只是如此一来,得罪的人怕是不少。原先那几家卖冰的商家,在新法制冰面前,怕是半点反抗之力都没有。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爹娘,这要是不处理好,会留下隐患。安家在云州城有足够的地位,只是利益面前,哪还管得了那么多?这样来钱的生意谁不想分一杯羹?光靠安家一家怕也未必能罩得住。
一想到此,安三老爷才恍然。他就说这样来钱的生意,为何沈家不自己做,而要把方子卖给他,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像沈家这样的商家,在云州城不说多如牛毛,那也是随手一把抓。有个一两间铺子,再有个小宅子,就抵得上沈家全部家当,他们要是自己经营,不说保不住方子,恐怕还会因此惹来祸事。安家虽然也会遇到麻烦,却不至于此。
想清楚后,安三老爷话:“兹事体大,明天见过之后再说。对了,你有没有跟他们约好,让他们当场演示一番?”
不亲眼见过,安三老爷终究是不放心,要是在这事上栽跟头,他可要成为云州城富商们的笑柄。
“他们应下了。”陈管事这么兴匆匆报给安三老爷,其实也是冒了风险。不过这事不大,机会稍纵即逝,在那种情况下,不管对方所说是否属实,先答应下来总不会有错。
何谓合格的商人,陈管事这样的就是了。
翌日,双方在约好的地点碰面。之后,方天林同沈家河跟着安家马车来到一条不起眼的巷弄中,从后门驶入一座宅子。
两人在陈管事带领下,进入厅堂。
“这就是沈家两位掌柜?真是后生可畏!”安三老爷没有仗着身份地位远高于他们,就高高端着不放,虽没迎出门,但在方天林跟沈家河进来时,也起身邀两人入座。待一番客套之后,他指着搁在桌上的木盆问道,“这是?”
闻听此言,沈家河当即起身拿掉覆在木盆上的盖子:“安三老爷,请上前一观,这就是制冰过程。”
方天林虽觉着安三老爷此人或许可信,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不是吗?他不会把一切都摊在别人面前,再来考验人性,直接把这种苗头都掐死在腹中,这比事后再来补救要好过太多。
是以,准备下马车时,方天林就把水从陶罐中倒进水盆,再撒上硝石粉。只不过这样一来,冰块凝结速度就要快上许多,就这么短短一段路,凉气便从木盆传入手中,再蜿蜒而上。好在现在是夏天,倒没冻着坚持要端木盆的沈家河,反而让他解了难耐的署意。
这不,沈家河刚一掀开盖子,冷气便如同破了闸的洪水,不断向四周扩散,让附近几人都感觉到丝丝凉意拂体,那舒爽劲可比直接搁冰盆强多了。
这并不意外,制冰过程会吸取大量热量,加之之前冷气都被盖子罩住,这么一下子释放出来,双重功效下,效果不好才怪。
看着安三老爷眼中诧异一闪而过,方天林也没出言解释。这让他怎么说?靖朝有懂这些的人,但绝不包括眼前这位,光搜罗美食就耗去他很多心神,哪还有心思去研究格物之术。
“这能吃吗?”安三老爷果真不愧为美食爱好者,头一个想到的便是能不能吃。这也不失为一层绝佳的保护色,容易让人对他卸去防备心,非常有利于之后的商谈。
“这个不能,不过可以做出能入口的冰块。”沈家河不慌不忙,一点没有被这个问题为难住,语调很是平缓地说道。
出门前两人就商量好了,由沈家河出面跟安三老爷商议,他若无法解答或者拿不定主意,再由方天林补充。
安三老爷很耐得住性子,一直目不斜视地盯着木盆,直到冰块越积越大,确定不是他眼花,而是实实在在生的事,他才收回目光。
“你们有什么条件?”安三老爷也不废话,直接进入正题。
“这个就要看安三老爷。”沈家河坐正身体,努力不露出一丝怯意。
安三老爷眼皮直跳,面前这两人不好相与啊。做一锤子买卖还行,要想彼此留个好印象,这价格就不能乱开,开高了他心疼,低了估计就没有下次。他倒是毫不怀疑沈家会货卖两家,这对他们没任何好处,不管哪方,都不希望沈家被暴露。
一时间,厅堂中鸦雀无声,被一片沉寂所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