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天林将沈家河搀进马车厢,这个时候他才有时间询问具体情况。
原来,方天林离开之后,后三辆马车上的人也在解药作用下全部苏醒过来。最先醒来的那些都是小孩子,多半被吓着了,说话含糊不清,这还算好的,有些甚至都没搞清楚状况。后边醒来这一批,尤其是最后那两辆马车上多是十来岁的孩子,他们在得知现状后,没有像无知幼童那般哭哭啼啼,却也不是好说话的主,他们对陌生人极为警惕,问话都难以进行。
到这个时候,村民也瞧清楚了,这些被虏的人,除了安阳村少数几个孩子外,各个都穿着锦衣华服,即便身上佩戴的贵重饰都被人扒走,村民也不会白目地以为他们是打肿脸充胖子,都不敢过于掺合此事。孩子们不愿意说,村民也就闭口不再问,省得多问多错,没得做了好事,最后还得罪了人。富贵人家的少爷小姐,可不是那么好伺候的。
到这,一切都还算和谐,在决定去向时,双方起了分歧。
沈家河认为安阳村最近,现在他们人又多,路上不容易再出意外,孩子们留在那里比较安全,有他带几个人去莱安县县衙报官就成。谁成想几个年岁大的孩子不同意,他们想即刻启程,并以自认很亲和的口吻出钱雇佣护院和壮实的村民护送他们去南华山庄。
这个地方附近一片的人都有所耳闻,离安阳村不算远,真论起来,比去莱安县城还要近上一些。
听到有好处可得,给的赏银还不低,当即便有不少村民表示愿意跟他们走这么一趟。
人员武器都是现成的,符合要求的村民直接掉头护着四辆马车朝南华山庄走去。至于最后一辆,则留给安阳村的孩子和崴了脚的沈家海等人用。
沈家河不是他们什么人,哪里管得住?无奈之下也只好随了他们去,自己驾着马车赶往安阳村。将三胞胎送到两老手里,他这才在沈家海强硬要求下,带着几个算是家丁的长工前往莱安县城。
沈家河有马车代步,比走路要快,即便一来一回耽搁了不少时间,也在中途赶上了大部队。刚拐入岔道没多久,他便听到后面传来惊叫呼喊声,沈家河回头一看,只见三岔口另一条道上两方人马已经打起来。
沈家河犹豫了一会,见不是一边倒,村民一方还有还手的余地,立即掉头前去相助。
待到离得进了,沈家河才现,几个十五六岁的富家公子哥儿持着各式武器护在马车四周,再加上护院跟村民的卫护,队伍一时间倒是没有溃败的迹象。
对方有弓箭,不过之前就被消耗了许多,也就最开始射中了几个村民。
等己方人员反应过来后,立刻予以反击。不是只有对方有弓,安阳村村民也是有的,只是他们数量更少,只有两个兼职猎户各自拥有一把猎弓。
尽管村民处于不利地位,但他们依旧在对手借马奔跑之势冲散车队之前,将对方的势头给缓了下来。猎户射术还不错,对面冲在最前列的几匹马先后中箭。
有弓手在,对方也不敢再次组织冲刺,直接对着两个猎户就杀过去,这两人对他们的威胁最大,必须先行解决。
马车跑不过马,这一点只要头脑清明之人都明白,护院跟村民若是抵不住,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车上几个学过武的少年,当机立断拿起武器,纷纷出手。
练过武跟没练过差别巨大,少年身手显然都不错,遗憾的是他们没有多少实战经验,刚开始有好几个都放不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这种场面一般人都受不了,更遑论还没有经历过多少事的小少年。
尽管如此,有了这波生力军的加入,场面开始逐渐缓和下来。
沈家河赶到时,双方正在进行残酷的白刃战。不是村民不想跑,而是他们真要这么做了,估计被他们护在身后那些孩子的家长,会拿他们甚至家人泄愤,没几个村民敢冒这个险。死他们一个,换来一家人平安,甚至还能得到补偿的银子,也算是值了。
一进入射程,沈家河便拉弓射箭。对方不是傻子,这样几乎相当于打静止靶的机会只有一次,之后,他们立刻分出几人来对付他。
沈家河叹息一声,要是天林在就好了。他带过来的家丁射术那叫一个惨不忍睹,射出的箭枝几乎就没几支射中目标,有也只是好运擦边,甚至还有己方倒霉蛋中流矢的情况出现。
沈家河赶紧叫停,这简直就是添乱。
好在家丁只是射术不行,其他还是不错的,至少比一般村民要厉害,倒没别的,只因他们作为沈家的长工,待遇不错,身体条件普遍比村民好。
沈家河体质是在场之人中最强的,又常年跟着方天林一起训练,武力远非一般人所能比。但他有一个致命缺点,那就是反应慢半拍,对敌时,应变能力就不用谈了,他除了偷袭之外,就只能一力降十会。几个人冲向车队时,沈家河作为车头,身上不可避免中了几刀,好在多数伤口都比较浅,倒也不影响行动。
双方汇合之后,沈家河便提议护院带着孩子先撤,留下一部分人和他一起殿后。
南华山庄位于半山腰,再往前,便全是山路,不好走,几个领头的少年这次没再坚持,直接朝莱安县城那边撤。
之前那么多人都只能做到和对方僵持,如今半数人撤走,形势更加严峻。沈家河再无保留,直接拿出方天林留给他的药球,趁人不备,也不管有没有自己人在内,对着敌方密集之处就开扔。
一阵烟雾弥漫之后,地上便倒了一片。这药药效比“千日醉”还强,沈家河不敢多弄,被人觉怕是会给沈家招来祸事。
好在这药长时间接触空气,会慢慢挥,不容易留下痕迹,只要引导得好,不让中招的村民往这方面想,沈家便无事。至于动手的歹人,他们的话可信度不高,沈家有的是办法脱身。
对方不是死士,在又损失一批人后,立刻脱身而去。他们的目标是马车上的孩子,不是这些毫无用处的村民,没必要跟他们纠缠,当务之急是追上车队,再见机行事。
“事情大致就是这样。”沈家河挠了挠头,笑得那叫一个谄媚。
方天林睨了他一眼,一句话都不想说。
其他人听了事情始末后,不用方天林说,立刻分出人手赶往莱安县城。
见受伤的村民经过简单包扎被送上马车,方天林跟招财进宝好一阵沟通,这才说动它们领着一众小弟,带人过去追踪逃走的歹徒,他则驾着马车送沈家河跟其他伤患去城里看大夫,那些歹人就交给其他人处置。
还没到莱安县城,方天林一行人就碰到衙门派出来的捕快衙役。这些人盘查了众人好一会,才放他们过去。
沈家河前襟那一摊血看着吓人,其实伤势远没有方天林被野猪拱到那回厉害。饶是如此,方天林依旧没给他好脸色。
这能一样吗?他那次是意外,沈家河可是主动凑上去的。若媳妇身体没缺陷,他也不会说什么,男人吗,只要不是逞能,有担当那是好事。可自家媳妇不同,就算他能力比别人强,真打起来,武力也会因他的反射神经问题大打折扣,要是……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方天林努力把这种光想就让人一阵后怕的念头扫出脑海,直到眼里心里全都被沈家河充斥,这才好受一些。
一进城,方天林便直奔医馆。
等沈家河伤口处理到尾声时,外头便有衙差过来喊人。
方天林这次说什么也不敢让沈家河脱离他的视线,便开口让差役等一会。
谁想,衙差居然二话不说还真等了,医馆里的大夫都不由侧目。
方天林留下银子作为几位伤患的诊费,至于村民其他善后问题则不用他出面,衙门和那些孩子的家人会处理。
进入县衙后,沈家河坐在一副滑竿上,被两个轿夫抬着往里走,方天林跟在边上。
虽然不太清楚事情来龙去脉,但沈家进了贵人眼,那是肯定的,知县说话很是客气,甚至还带着点热络。
方天林倒也没有拿乔,没这个必要,只要不涉及不能说的话题,对知县基本是有问必答。
知县本就有所猜测,听了方天林这一番话后,面色越凝重起来。他心里不住埋怨,权贵之间的争斗,他们自己解决就好了,怎么非得在他治下动手,搞得他这么被动。幸亏被掳走的孩子只受了伤,没有谁生意外,要不然他头上这顶帽子就戴到头了。即便这样,他也得赶紧活动,尽力疏通上面,将自己从这桩事中摘离出来。
知县对方天林跟沈家河表示过委婉的谢意之后,两人便被衙差客气地送出衙门。
兹事体大,知县不光兜不住,就连处理的资格都不具备,必须交由上一级。那些孩子和抓到的部分歹徒第一时间就被送走,途中衙差碰到从云州府过来的捕快,当即将这些人转交给他们。至于后续事项,不归他们管,县衙只要配合府衙捕快行动即可。
方天林带着沈家河跟苏老派给他的两个亲兵回到安阳村时,村子里气氛非常不好,风中时不时传来一阵哭声。
“爹,外面这是怎么了?”方天林扶着沈家河靠在躺椅上。
这个时候,谁还去理会方天林的问题,都聚拢过来查探沈家河的伤势,见没什么大碍,沈老爷子才叹道:“县里派了衙役进村报信,有好几个村民都受了重伤,能不能治好都还两说,这事情闹得,哎!”
方天林垂眸沉思,这事虽然跟沈家没什么关系,但最初村民是为了他们这几家丢了孩子的人家出头,尽管后来的事情是他们自愿,沈家也不能没点表示。
方天林把他的想法一说,得到沈家其余人一致赞同。
“爹,家河在这养伤不方便,我们这就回城,这事就拜托爹跟大哥处理。”方天林见没什么事,准备告辞离开。
“这个时候回去会不会太过危险?”沈老爷子双眉拧得死紧,脸上满是担忧。
“那些人逃的逃,抓的抓,已经很难再形成足够的武力,有我跟这两个兄弟在,不会出问题。”
见方天林都这么说,沈老爷子也不再阻拦。
方天林留下一笔钱,带着媳妇跟孩子们上了马车,临走前交代道,“这几天大家都不要出村,等事情处理完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