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他们送的谢礼是实打实的,他们并没有将沈家当作任人揉搓的平民百姓随意糊弄。
有时候现实就是这么讽刺,若方天林还是个在土里刨食的农家汉,连地主都算不上,那他们顶天给个几十两银子就能打他,莫说亲身前往这般屈尊降贵,能派个管事出治伤费用,再给点银两,将后续事宜安排妥当就不算良心坏。
同样的事情,由不同身份地位的人做,价值是不同的。别以为这样的事情只在古代生,就算放在现代,估计也跟这差不多,只是程度没这么严重罢了。
救命之恩其实并没人们想象的那么重,至少很多时候都是这样,若施恩者真有事求到被救之人头上,搞不好还会被说成是挟恩图报。
方天林跟沈家河谁也不指望他们这么做,就能让获救家人感激涕零。当然,他们也不是没有任何收获,抛开眼前这些谢礼不提,跟各家好歹都搭上了关系。有救命恩人这么个名头在,沈家相当于多了一层保护,自此,再没有哪个人敢随意找茬。只要不是攸关各家生死存亡的大事,沈家求上门,他们若不想背上忘恩负义的恶名,再不情愿,多多少少也得出点力。
当初救人的时候,方天林并没有这么功利的想法,但事后得到回报,他也接受得无比自然。他还做不到像雷锋那样大公无私,一心为民,要知道为了救这些孩子,沈家河都受了不轻的伤,对方要是没点表示,他心里铁定不痛快。
“天林,这些东西大都只能看,不能穿,也不能吃,要是换成银子就好了。”沈家河很是遗憾地说道。
“……”方天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让他选的话,他也会选银子。这只能说明他们两人“修养”还不够,三代看吃,四代看穿,五代看文章,这话的确不是白说的。更重要的是,他需要银子,大笔的银子,那些名贵的摆设之类自然就难以入他的眼。而且这些东西没法卖,只能送人,或者自己用,这就有些鸡肋了。
三胞胎的欣赏水平明显比两人要高多了,尤其是沈璧跟沈璜两个娃,看到这些在家中难得一见的好东西,跟个精研此道的老者似的,时不时停下仔细打量,虽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瞧着还真像那么回事,至少比两个家长显得要专业许多。
沈璋爱好极为明显,他只对那些金灿灿亮晶晶的东西感兴趣,拿黄金水晶这些给他,比任何物品都能吸引他的目光。当然,他只在自家人面前才这样,有陌生人在旁,他会努力克制自己的喜好。
每每想起这事,沈家河就庆幸不已。幸亏他跟天林两个从二儿子刚表现出这个喜好时,就不厌其烦在他耳边念叨,这才让沈璋养成了这个习惯,不然,还真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
贵重的摆设之类不好出手,方天林就物尽其用,直接摆在厅堂和房内,至于吃食布料和药材,挑出自家需要的,其他都送人。
沈家在云州城亲戚不多,那也有好几家,每家送一点,就差不多了。毕竟送礼之人也就那么十来个,数量还没多到让他们随意散人的地步。况且这些物品价值都比较高,不是土布这样稍微有点钱的人都不愿意穿的抵挡货物。
“天林,货运船快可以提货,人手都还没招齐,你准备怎么整?”这阵子沈家河一直在家里养伤,所有事情都是方天林一个人在打理,进度就有些被拖慢。
“不急,几个月时间都等了,再等一段日子又何妨。”方天林说得很随意。跟沈家河的身体比起来,其他都得靠边站,“你再休养几天,等伤彻底好全之后,再来商议这事。”
沈家河知道自家媳妇是为了自己好,也就没再多说此事,沉吟半晌,有些为难地开口说道:“天林,我有些担心爹娘大哥他们,我们把他们接过来住一阵可好?”
“行,不过这不是办法,爹娘他们能接过来,安阳村中可还有三叔跟大姐两家以及族人和其他村民,这些我们怎么管?”方天林没有反对,但这只治标而不治本。这事沈家插不上手,也只能寄望于知府他们以及更上面的人,能把幕后黑手给彻底拉下马,即便不能如此,至少也要闹得他们没有余力顾及云州城这边。
微一停顿,方天林接着说道:“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千日醉’是禁药,这东西太要命,就连最上头那位都怕,定然会下令严查,幕后者此时怕是忙着脱身都来不及,哪还有闲心他顾?没有‘千日醉’,想在村中得手可没那么容易。”
“那我们手上这个?”沈家河心跳加剧,“千日醉”都这样,自家媳妇带着他们一起制作出来的"yao"岂不是更……
“放心,仅剩的那些当天就被我收起来,已经用了的,这么多天过去,早就无从查起。你看,事情过去这么久都没有官兵上门搜查,沈家已经摘出来,不会再有人提及此事。”事那天一回到家,方天林就把家里所有不能见光的物品不是收进地下室,就是放进水空间中,就算真有人直接闯进他家,也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他们用不着自己吓自己。
“这就好。”沈家河刚才有点泛白的脸色旋即又红润起来,“既然如此,那就只请爹娘,大哥一家来不来随他们。”
“那就这么定了,见过凌总兵我就去安阳村接爹娘。”方天林一锤定音。
因凌家跟沈家表面上扯不到一块,凌总兵和方天林沈家河约定会面的地方并不是茶馆酒楼,而是一处比较僻静的别院。这处别院不在凌家名下,纵使有人查也很难查到凌家头上。
双方都不熟悉,稍一寒暄,凌景承便进入正题,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直接将他的来意说了个清楚明白。
刚听闻凌总兵这番话时,方天林跟沈家河还惊了一下,稍后便回过神来。沈家对凌家有这么大的帮助,凌家出点力似乎也很能说得过去。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明白各自的想法,当即答应下来。
凌景承办事雷厉风行,见沈家两位同意之后,即刻将已经准备好的人手交给他们:“拿好这符,在城外接收到人后,这个符就作废,将之销毁便行。我还有事,不奉陪了,告辞。”
两人只来得及将谢意说出口,凌总兵便消失在他们视线中。
“文官跟武官办事风格差别还真明显。”离开别院后,方天林小声感叹道。
“我倒是喜欢跟这样的人相处,跟府衙里那些官员说话实在太费脑子,绕来绕去半天,都未必能说到点子上,这打机锋也打得太厉害。换做以前,他们说那么长一堆话,搞不好我连他们话中的意思都听不出来。”说起这个,沈家河就觉得脑仁疼。
这一点,方天林也深有感触。虽然官员平日里说的是白话,并不会用书面语跟他们绕口舌,但他们所说比起普通百姓要深奥许多,有时候还真不一定能听出弦外之音。就像自家媳妇说的那样,脑袋迟钝点的,甚至连对方骂他都还可能笑呵呵地应和着,背地里还不知道被人怎么说道。
将沈家河送回家之后,方天林立即出城。
凌总兵安排的老兵总共八个,不算多,保护沈家人倒是够了。
一到地方,方天林就出示令符,双方核对身份之后,这八个老兵便跟在方天林身后。
云州城治安不错,想在那边动手不容易,沈家人还是挺安全的,方天林便打算将这八个老兵多数都安排到安阳村。
“老三媳妇,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他们是?”沈老爷子本来还想问别的,看到方天林身后站着八个身形健硕,个别甚至还膀大腰圆之人,便住了口。
“爹,进去再说。”方天林步下马车,领着人从正门入宅。
如今沈家两老住的是新宅子,真正意义上的新宅子,而不是像沈宅那样的翻新宅邸,一切看着都格外舒服。两老也不再独居,在新宅子落成后,该有的仆从便陆续添置齐全。
方天林他们一进前厅,便有小厮送上茶水点心。
沈老爷子眼睛朝那八个壮士瞟了瞟,最后放在方天林身上。
“爹,这是我跟家河从别处借来的护卫,这段时间他们负责保护爹娘跟大哥一家。您看他们这身板怎么样?”方天林没具体说事情始末,很多地方都是一带而过。
沈老爷子也没多问,这种事,要是三媳妇想说,就不会瞒着他,既然他不说,那就一定有不能说的道理,他只要顺着三媳妇的意思做决定即可。
这些人气色都不错,想来他们的待遇不会差到哪去。沈老爷子开始思索该给他们出多少月钱,尽管只是借的护院,在沈家这段日子,这钱也该沈家出。不过这事现在不急,过会他再跟三媳妇私下商量。
有外人在,沈老爷子不欲多谈,跟这些人简单说了几句之后,便答应下来。
将人安排到客院之后,沈老爷子叫上老伴,三人进书房说事。
“老三媳妇,家河怎么没来?他那伤还没好?”老太太一脸担忧地问道。
“已经好得差不多,再养个几天,就能活蹦乱跳。马车有些颠簸,我就没让他来。”
“嗯,你做得没错,就该这样。”老太太当即眉眼都带着笑意。当时她得知三儿子身上拉了好大一条口子,可是被吓了一跳,就算事后知道三儿子伤得并不算严重,依然连着两天都没睡好,直到无一丝消息传过来,这才安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