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海见之大怒,暗想:“这贼道士分明是在侮辱自己,把我当成人间鬼怪,欲要降服来了。这等作死,却怪不得和尚。”想罢,立掌于胸,手臂揽杖,右手食指连敲,比作木鱼,口中却念起“送亡魂咒”来,操法度咒他。
只听了海默默咒念道:“大大冥冥,渺渺空空。阴府十王案拜,弟子虔诵死人经。阿密多来听诵,阿修罗索他莫生,两间罢弃,地狱接容。念畜生、饿鬼张牙舞爪,断其三界,此贼无四生,为魔象;将子化脓化血,化烟化气。念彼大士众尊勐法,旨布万象千变之间,遍灰尘氤氲迷他孤灵,难寻主所,斥戒毛、倮、羽、鳞、介诸听,不得让他投胎超生。般若无量力阿弥陀佛……”
众人见他俩情状诡异,皆放声大笑,笑骂道:“去你娘的!弄啥鸟名堂,还不去死?”
真机子见他竟给自己提前超度亡灵,心想这贼秃倒是狠毒,自己不过想降服他,无伤害之意,对方却有伤害之心。心中甚怒,喝骂一声:“秃驴寻死!”立即一招“圣君插令”,当胸疾刺。了海早有防备,右臂一卷,来招“须弥罩顶”,迎头便砸。
那真机子第一剑本是虚招,见了海窥破前招为虚,心中不由暗戒道:“这和尚倒真有两下子,不可轻敌。”然后向左迅闪,手中长剑斜而向上,去反削对方手指。了海禅杖一撤,身子带杖一转,一招“就地旋风”,拦腰打至。这一僧一道尽其功法,你一恶招,他一狠式,贪欲诸戒,早抛脑后。直杀得佛祖捶胸,老君跌足。这一节有分教:太上老君力斗如来佛祖;炼汞道大战佛门僧。
两人恶战五六十招,竟难分高低。了海手中禅杖舞得如狂风怒吼,神骇鬼服;真机子宝剑使得若霹雷断空,寒光怯魔。又拼了十多招,依是难分上下。
这真机子虽是身肥体肿,但身子却甚为敏捷,手中剑使得轻灵之极,毫无拙滞之象。了海看似体瘦无神,禅杖笨重,可耍弄起来,却是招招密不透风,气力源源不绝。真机子见久战不下,心中急躁,气得张口胡骂,怨手中剑轻用不习惯,否则早将和尚拿下。过有片刻,又大骂自己的师弟,骂他前几日不该和自己换剑使,以致今日久战难决。
了海见他出言乱骂,认为是骂自己。也还声骂道:“炼卵丸的臭牛鼻子,看你能骂到几何时,佛爷不把道儿你擂成肉饼,算是驴养的!”
真机子闻骂更火,哪还顾忌什么口讳,狠地切齿骂道:“你奶奶的熊,道爷又没骂你,你答甚腔?这剑虽轻,要你这狗娘养的秃驴剁成肉泥,却非难事!不然,我是猪下的,你配的!”
两人咬牙瞪眼,相互大骂,手中兵器却丝毫不缓,戾气陡增。
对骂一阵,了海突悟:“糊涂,糊涂,糟之糕也。这臭道士与那副考官有来往,我这一骂还他,岂不连人家也带骂了?人家此时不便同我生事,就恐过后与我小鞋穿。至时,岂不白费力气何为?”念及兹,便不敢再骂,凝神对战。
真机子见他不再还骂,便又威吓道:“若胆怯,赶紧弃杖认输,跪喊三声老爹,莫再来趟这滩混水,道爷绝让你落个全身开脱。否则,门外我有两个师弟在等,他俩可不似我这般慈软,不将你阉了才怪,让你今后无法娶婆娘受用。”
了海道:“阉也不惧,老子乃出家修行之人,留着也是个聋人之耳,累赘罢了,不如骟除,免得无处出火,急得心痒。”
真机子怒道:“子既为僧人,至此何为?岂非此地无银三百两!你成天念得是甚么熊经?”
了海冷骂道:“你呢?你是甚么东西?若褪了这身贼皮还尚可训我。”
真机子怫然怒骂道:“不识时务的贼东西,留你有何屁用!”言罢,刷刷刷,连续快攻三剑。
了海见这三剑甚是疾狠,也不由怒恨充臆,大骂一声道:“敢莫佛爷我怕你不成?”随后亦紧挥禅杖,上挡下击,战得比刚才更为凶猛。
又拼斗四五招,了海见他一脸怒色,招势虽是疾狠,而破绽处甚多,知对方光想一味蛮攻,却忽略了对敌的大忌之处。当下禅杖一撤,使了记虚招,佯装退身去逃。真机子不知是计,还道对方已被自己的勇猛慑服,立即舞剑穷追。
了海见他追至身后不足四尺,当下突停脚步,身子向左一侧,猛一招“浪子回头”,持杖向后直捣。直机子挺剑欲刺对方背后的“命门穴”,蓦见对方禅杖突然回击,这时想收住脚步已然不及。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迅来一招“横卧板桥”,只听“哧啦”一声,宽大的道服竟被禅杖戳个窟窿。若非他平日临战频多,躲得及时,或是对方招式再快一点,当要难免这透胸之祸。
了海见他竟能闪过这记突招,心亦暗是惊赞,于是不容他再反开身去,右手顺杖一滑,已握住禅杖的后端,紧接兵刃向右平挥,使对方在仓卒间难以应付,必中杖而败。
真机子本想继续来招“空中大摆尾”躲开险境,念还未止,对方的禅杖已迅速横扫而来。他身在半空,难以闪避,只有挥剑去挡,“当啷”一声,长剑被击成两截,随后右臂亦跟着中杖,痛入骨彻。
他若不及时挥剑去挡,这条右臂非被击残不可,幸亏用剑招架,卸去了对方大多半力道,才保住这条右臂没受甚大重创。真机子见自己败局已定,不由心灰意冷,反卧地上,一时竟不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