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得楼来,见掌房屋内烛光忽灭,厉之华忙至窗下叫道:“掌柜辛苦,烦打些水来。”却听掌房道:“门前有水缸,自己去打。”绕到门前,果有一个水缸,舀了满满一盆上楼。近楼门,房里竟没了书声。进房一瞧,不由甚异,那人已不知去向。放了木盆,突见后窗已被打开,窗框上系有一根绳子。见状大惊,暗叫不好,上人家大当也。趋步床前,见枕边的包袱未动,那把干将剑却无了踪迹。
厉之华脑子“嗡”地一下,是苦悔不迭。见那人的包袱放在桌上没带走,取开一看,里面尽些儒学庸本,别无其他。不暇细想,横身飞下楼去,但见四处漆黑一片,哪里去寻那人?偶闻不远几声犬吠,辩清声向,身如光电掠去。见七丈之外有一人正自快奔,厉之华双掌一探,运起“吸山排海”之法,呼地一声,那人有受神擒,迅被吸至。厉之华恨声道:“拿剑来!”
那人正自竭奔,忽被吸返,抬头一见此人长垂腰,吓得惨颤道:“鬼、鬼……”一言未了,竟骇死了过去。厉之华仔细一瞧,见此者并非那人,嗅出其身有股血腥之味,想必是杀了人后潜逃。厉之华手掌一按其胸,输出一道真力与他通了气脉,随又点了两指,将此人按醒。那人复睁两眼,悚得全身泥软欲垂。厉之华问道:“我不伤你,你是干什么的?”
这人语不成句道:“我,我……我杀人……人了,他不把……把他女……女儿许、许给……给我……我才……”厉之华登明一切,抓着这人,几个飞渡,将他送出数百丈外,道:“逃命去罢。”那人扑通一声,若死尸一样躺在地上,看似又已吓昏。厉之华也不再去救,复以飞空环寻。
寻了整整一个多时辰,城里几家客栈的房间几乎寻遍,各条街均已走过,皆属徒劳,暗是悔恨。心想自己也忒地愚蠢,竟被一个无赖宵小所乘,还送给人家一枚金叶子。不由越想越气,坐在一块条石上愤喟不已。坐有片刻,突又想起包袱还在房中,房里门窗未关。想至此,复加心慌,又飞身向店里掠去。
到了房内,更是飘魂不已,大叫苦极。包袱早又不在,连那人的包裹亦无。自是他出房之后,那人复返捎包,真是轻松潇洒。只见桌上压有一纸,前去一瞧,但见写道:愚夫莽夫加武夫,丢剑弃包袱,令人呜呼。自找悲呼,犹怨他夫?勿再怒,有酒有壶,供汝噜呼,下次别再迷糊。嘻嘻,哈哈。
厉之华恨地揉碎那纸,捶胸顿足,欲哭无泪。包内有数百两银子不说,可那张罗程之琴也在包内谨藏,自己在见到胡玉和皮不愚时,也没把琴剑二物取出炫耀,唯想把这张古琴送给朱淑真识鉴。这次倒好,干将剑没了,连罗程琴也丢了。又悔恨自己急中铸错,忘把包袱负在身上。想到那人讽刺自己为愚莽武夫,委实不假。见桌上还剩一酝半酒,于是仰脖就倒。咕咚咕咚,时不多久,两酝尽干,随之一掌,拍成齑粉,颤声悲笑。又暗自愤道:“我厉之华虽丢了神物,同样亦是位武功至巅的高手,携那柄神剑在身,也不过是个累赘!”念及此,登感豁然开襟。
虽以此慰,但心里仍感痛惜,想到自己功成之后回到昆仑紫霞谷,本打算把剑留下,可又没见到师父,自己也不放心,才又带在身边,不禁又抱怨师父起来。
厉之华恼得蒙头大睡,也不再想其它,直至次日未牌时分才起身洗漱。
丢剑弃琴,落了个全身轻松,从红安县城一路昏头昏脑东行,暗自庆幸没将那几本武学笈书带在身边。否则,贻祸不小。正自苦怨前行,猛觉身后好像有人跟随,回头去瞧,见四处空旷,两侧唯有几株衰树,更无其它,心里暗自蹊跷,便加速疾行。
一口气奔出三十余里,才渐渐放慢了速度,行有里许,感觉又若前状,好像身后跟随者不过距四五丈远。厉之华故装不知,行着行着,猛一回头,但见身后一条笔直的小道,道两旁则些山坑土洼,心想这人反正不会躲入道侧的洼坑里,虽暗随自己,也未必是敌。又行十多里,却感身后相随者忽左忽右,声力长舒,气息匀和,心里不由大惊,暗想以自己目前的功夫竟瞧不破随者何处,此人定为武功高绝之极的好手,想到能身怀此艺的人,当世为数极寥,难道是自己的师父,感觉此人声息吐纳大殊本门之法,若是师父公孙泰,绝不会相随自己。
当下突地停步转身道:“阁下好深厚的功力,诚为遇,为何紧紧跟随于我,不以现身?在下只身孤行,甚感孑乏,何不现身同我比肩而行,一路聊聊,岂不妙极?”言罢,驻足环顾,四处依是一片寂然。见前面不远有座集镇,也不愿马上就到,则转回头向西南方向奔有数丈,飞身上了一棵茂盛的大树,在密枝稠叶间向西窥视,足足等有半个时辰,唯见过有两骑乘者,瞧那两人根本不似会家子模样,氐然不能紧随自己,又想西面二三里处有条岔道,也许那人被自己甩掉了。想至此,心里又像稍有些懊悔之意。又隐半刻,见无异像,才闷叹一声,飘身下树。
到了集镇,已近黄昏时分,虽近天晚,街上仍有众多行客来往,向人一打听,此地名叫麻城。便寻了一家甚大的客栈,入黑之后,从一劣绅府中拿出数百两白银,吩咐客栈伙计把酒菜端入房里。
他此刻亦不作他想,一天多没吃东西,又赶了半天的路,腹中讥如敲鼓,这时酒菜已上,遂大加充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