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许久,他才说,“我想出外闯闯,闯得好,挣了些钱,就能把你带着出去。”阿红点了点头,但她却说,“可是,你打算咋闯?”阿炳说,“我想跟戏班子去当伙计。前些天从苏州来的那个演评弹的戏班子想要我去,说每月给我十元钱。”阿红摇了摇头,说,“好是好,可是,人家只怕是早就离开这里了。”
接着,阿红又忧心忡忡地说,“昨天下午,梅园茶社跑堂的伙计来到家里,说有位从乡下来的大财主慕名而来,想听我唱曲,还说要出很大的价钱。可我觉得这人好象有些不怀好意,所以,就没答应。后来,有人到桃红院找到了爹爹,爹爹就逼迫着要我去应承人家。可我坚持不去,爹爹气极败坏,就抡起竹棍把我抽打了一顿。”说着,便把袖子挽起,让阿炳看胳膊上的伤痕。阿炳见阿红胳膊上满是紫色的伤痕,气得把牙齿咬得咯咯响,却还是无奈,只能用袖口为阿红擦着眼中的泪水。
阿红拉了阿炳的手,恳求般地说,“阿炳哥,你带我走吧,这个家我一天都呆不下去了。”阿炳轻轻地摇摇头,说,“我何尝不想带着你远走高飞,可是,就是远走高飞也得要有个落脚的地方。”说着,便用手为阿红理了理被泪水粘在眼前的头,劝慰着说,“你先忍耐几天,待我找到了那个班戏子,就好带你出去了。”阿红觉得阿炳言之有理,就点了点头。
阿炳跟阿红分手后,回到了在街口钉鞋的杨老倌的小屋前,见杨老倌正忙着给人钉鞋,门也没进,就朝着街头那边的码头走去。春雨刚过,河面上的水位涨得很高,而且有些浑浊,好象快要漫上了堤坝。岸边是一片宽敞开阔的用青石板铺成的斜坡地面,一条大路从街头直通着岸边的船只停靠处。船只停靠处是用一根根去了枝皮的树干连接而成,朝着河中足足伸展有十多米远。
站在街头的高处朝下望去,就见河面上船来船往,不时地有船只朝着岸边码头停靠。在一些停靠的船上,一些装卸搬动的苦力正在肩扛车拉地往岸边卸货或是装货。等那些停靠的船只卸完货或是装完货,便会马上扬帆启动,或是朝北驶往扬州,或是向南驶往杭州。当然,这里也有一些永久性停靠的船只。这些船总是被彩灯或是彩纸装饰得十分地诱目,遮阳避雨的甲板上,摆放着供客人用茶的四方桌凳,穿着花红衣裳的年轻女人,扭动着腰肢不时地从舱里舱外来回走动,招引着那些想在她们身上寻找快乐的男人们。
与岸边那栋挂着醒目气派的招牌的桃红院相比,这种停在水面上的妓舫不免显得有些寒碜,而且,船上的女人也都是从山里出来的农家女人。但这里的价钱却很便宜,花上个半元一元或是三两元,就能得到那些年轻健壮女人热忱贴实的服侍。所以,南来北往的船工和岸边那些苦工到了晚上,都喜欢来这里寻乐。